“林先生，還跟嗎？”代拍還在獲取他意向。

他看着屏幕，兩邊猶豫。

“885w準備落錘……”

“885w最後一次——”

“885w成交！”

嘉德利春拍現場，26号拍品的交易錘重重落下，響徹全館：“885w，699号，Congratulations，恭喜您！”

許盛言坐在辦公桌前，聽到那聲清脆利落的落錘，如釋重負，露出淺淡的笑容。

同一時刻，林硯周剛接完電話，電腦屏幕上傳來699号競拍成功的畫面，阮甯身姿翩翩，泰然自得地微笑祝賀。

699号。

.

天氣徹底趨晴，闵港已經完全步入夏季，薄衫換短袖，街巷口涼茶賣得越發好，三日後的周末，林家老老少少全部回了老宅。

許盛言也被叫回。

每逢這個時候都是家中祭祖日，同時酬謝各路神明，求個好意頭，許盛言本家幾乎沒什麼族親了，這種禮節他都是在林家渡過的。

頭天去看過藍寶如後，許盛言一大早便趕回林家，碰巧遇見林敬琛從旋木樓梯上緩緩下來。

兩人簡短地眼神寒暄，同到宴廳等餘下人。

隻有零星的幾位族叔旁親，各自閑聊，傭人沏了一壺毛峰，給他們上好，林敬琛依舊翩翩溫和：“維聯最近忙得過來嗎？”

許盛言輕抿一口：“剛拿到數據，最近在擴建新的生物實驗室，不過機械組的溫濕度閉環反饋始終有誤差阈值，工程師簽證出了問題得下月才到。”

“我團隊裡有位德國KUKA自動化出身的工程師，專門調校生物反應器的PID參數，”林敬琛放下瓷杯，“你有空來看看？”

許盛言點頭：“唔該嗮。”

“說起來，硯周的電影打算下季度在港上映，算算時間，我應該還在德國出差，趕不上他的首映禮了。”

林敬琛随口一提，卻引得許盛言驚訝：“上映……什麼時候？”

林敬琛同樣訝然：“你唔知？”他說完又注意到許盛言微妙的表情變化，旋即笑着改口：“不過，我也是聽年希提起，這次回港上映便是委托給CNC，前幾日剛簽完合同，目前知情人應該不多。”

許盛言倒不驚訝這兩人的合作，他知道林硯周還有一部片子捏在手裡，是兩年前在南方地區拍攝的影片，具體内容他不太清楚，隻知道是部同性題材的文藝片，在港上映是預料之中。

除去CNC，應該沒人能接下這份項目，他聽說林硯周已卸任合縱傳媒管理權，轉為被動股東，公司交由職業經理人打理，看來，他是徹底要與江市那邊割席了。

但許盛言比較疑惑，這個行為并不符合林硯周的行事作風，太倉促又高風險了，那是他一手辛苦經營起來的心血，怎麼會說丢就丢。

“我原以為，他不會回來得這麼急。”許盛言盡量用最平淡，無所謂的語氣提起，輕飄飄到讓人可以對他這句話忽略不計。

但林敬琛還是在意到了，隻是看着他：“誰知道呢。”

外邊主廳響起陣忙碌的腳步，衆人知道，這是林硯周回來了。

傭人一邊換下他的衣服，一邊低頭遞上潤喉的花茶，管家徐徐趕到二樓告知林老爺人已到齊，所有人分工而行，井然有序。

梨木雕花厚門一路拉開，林硯周腳步不停，徑直走到最裡的宴廳，屋内一衆人等站起來，禮貌會晤。

他視線最先停留在右側牌桌的方位，和幾位族叔姨嬸輕聲道：“下午好。”

幾位同族小輩們被老窦老媽們示意，甜甜地送到他跟前用粵語叫着：“二哥，好耐冇見，我們好挂住你呀~”

萬小姐正式嫁入林家之前，林敬琛尚未入宗祠，明面上林家長子就隻有林硯周一人，許盛言非本家人，不計在内，在弟弟妹妹眼中林硯周更貼合家中大哥哥的形象。

加之林敬琛雖然很好說話，但他似乎不怎麼讨小孩喜歡，小輩們和他說話總覺得無聊，并不算特别親近。

而這群小輩們，從小聽着爸媽口中林硯周各種“光輝事迹”長大，對這位哥哥自然好奇幾分。

林硯周單膝蹲下，拉過他們，表情其實算不上溫和：“明天周末，我讓關琳帶你們去我的馬場玩，今天能乖一點嗎。”

小輩們搗蒜似點頭，挨個應聲：“嗯嗯！”

等他起身，才轉頭看向身側的茶台，确認方才那股持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究竟是不是從此而來。

可許盛言滴水不漏，連他這次看過來的眼神，都巧妙地錯開，趕在對方看到自己的眼睛之前，點頭問好。

“林生。”

林硯周突然覺得有點生氣，但又不知為何。

萬小姐牽着林嘉嬅，同林耀邥一起出現在宴廳，這場家庭午餐才算正式開始。

家中座位按親疏遠近順次而坐，林硯周坐在林耀邥左手邊，他的正對方是林敬琛，然後萬小姐，林嘉嬅……

目光掃了很久，都沒有看到許盛言的身影。

終于，在某個不知姓名的伯叔旁邊，看到了他正在喝湯的模樣。

相處十幾年，林家都明白許盛言和林耀邥的義子無異，其實他要往前坐并不會有人多說什麼，隻是林硯周想了很久很久，才如夢初醒地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在目光所及之處，看到過許盛言的身影。

他很聰明。

但林硯周不喜歡這種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