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生。”玻璃被扣響,方秘站在門邊。
許盛言收了手機:“有事情嗎?”
方秘道:“林總讓您準備一下,晚上陪他去個飯局。”
……
許盛言以為自己聽錯。
“我?”
說是同去,其實許盛言根本連林硯周的面都沒有見到,若不是方秘親口轉述,他一定認為是誰的惡作劇。
穿過紅磡隧道,海港的繁華便消逝在身後,化成海平面一抹霓虹色的紗,路的盡頭,才出現一輛勞斯萊斯。
很靓的三地牌。
FV黃牌上是一串定制數字,604,許盛言曾試圖猜過它的意思,但都無功而返,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一樣,林硯周亦然。
窺探過頭,不見得是好事。
兩車不遠不近地保持距離,司機跟得很好,永遠保持在幾尺外,分寸得當,處理适宜。
一前一後,從不逾矩。
許盛言此時才覺得他真是要和林硯周一起去應酬了,他不怕應酬,也不怕喝酒,甚至很多次他希望林硯周能帶上自己,他喝酒很厲害的。
可又不止一次地打消念頭,希望林硯周永遠也不要記起他。
最好能徹底忘記。
車程足足一個多小時,直接跨區,許盛言略感此行遙遠,對今晚的赴宴人員隐隐起了猜疑。
車開到目的地,門童在側方引路,身後那排矚目的logo立馬引起他警覺——朗庭Lanton Hall。
許盛言心中一跳。
“許先生。”司機又叫了他一遍,“到了。”
許盛言回神:“嗯……好。”
整條赴宴去的路上,許盛言都顯得心不在焉,他認為是自己多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杞人憂天想得越多越錯,直到走完這條回廊,林硯周的身影出現在盡頭。
燈光很暗,連他的臉都看不清,他的姿勢,差點讓許盛言誤會是在等自己。
“林生。”
說完這句,林硯周顧自轉身,許盛言加快腳步,跟上他一齊往庭院深處走。
“你很厲害。”林硯周冷不防開口。
他一愣。
“朗庭指名道姓要你來。”林硯周頓住,轉過來看他,“許盛言……”
許盛言的手心登時捏出一層汗。
但話說出口,隻換來許久沉默,沒了下文,林硯周轉身,走得更快了。
許盛言幾乎确定了。
他知道了。
應侍拉開褐色絲絨門,紅木雕花桌上坐着一位男人,聞聲笑盈盈地擡頭,目光往旁邊微妙地偏移:“盛言,約你真是好難。”
許盛言整個人麻到冰涼,他盯着面前的人,連腳步都邁不開,下意識去看林硯周的反應,卻發現對方早就離開了自己跟前,坐到很遠很遠的位置,不再看他。
這一瞬間他幾乎想要沖過去和他解釋,可理智很快告訴他結局和辦公室的談話不會相差太多,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任何需要溝通與解釋的關系。
人生向前,各自東流,見過什麼人,交過什麼朋友,都和對方無關了。
謝冠澤起身,自顧自介紹起來:“硯周,你剛回港,大概不清楚我和盛言……”
“謝先生。”許盛言語氣平緩地打斷,“黑茶趁熱,過涼就不好了,坐下慢慢講?”
謝冠澤注意到他的反應,眉棱一挑:“OK~”
許盛言坐在了最外側,與兩人都隔開了幾個位置,他說自己愛喝茶,坐這裡好添水。
謝冠澤便吩咐人給他多備了幾種茶葉,放在一旁,又問他口味怎麼變了,從前最不喜歡這些苦東西。
林硯周端茶慢品,始終作壁上觀,不加入兩人的對話。
而許盛言也知道了這頓飯的目的,謝家以實業制造發家,這些年承接了不少紅頭項目,内地走得尤其近,華寅手裡的那個G端項目,還涵蓋了後續開發區的建設落地,免不了與謝家打交道,甚至某個節點兩家還存在交叉利益。
這個項目是全權由林硯周自己搞定的,他從昨年起開始過渡,斷斷續續處理起華寅大小事務,其實在奔赴内地前,林硯周在華寅的支持率,并不比林敬琛低。
從初中畢業後林耀邥便将他們都放到了華寅,各憑本事做事,有時候他都會感歎,自己和林敬琛如今還能兄友弟恭,真稱得上豪門奇迹。
隻是謝冠澤也不是吃素的,兩邊想和平相處,自然就需要利益讓渡,林硯周如今是受益方自然樂意,加上他如今的情況,即便是讓渡方他也對謝家的合作勢在必得。
可謝家獲益多年,又憑什麼讓林家分一杯羹。
林硯周原本是打算朝着蛇擊七寸去的,他知道,謝家前不久終于将養在外邊的私生子認祖歸宗,進了祠堂。
謝冠澤如今的處境,并不比自己好多少。
結果,謝冠澤劍走偏鋒,把這劍尖,徑直移到了許盛言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