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弈沒好氣道:“見到了。”
沈律問:“感覺怎麼樣?”
沈書弈把茶杯猛地往桌上一砸,又是小發雷霆:“還能怎麼樣,兇的要死,冷的要死,窮的要死!”
除了一張臉勉強有點帥吧。
一連用了三個“要死”,可見沈小少爺對這個未婚夫有多不滿意。
沈律聽罷,卻是當他在放屁。
沈律搖頭,他就不懂。
那趙家,老爺子千挑萬選出來的家室,在北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趙家的根更是發源自雲京,就是在天子腳下,往上數也是實打實的做過皇親國戚。更别說,沈老爺子跟趙家曾經當家的家主,還一同并肩作戰過,是知根知底的。
沈書弈到底要什麼樣的家世人品才覺得滿意?
沈律是最清楚自己這個弟弟了,眼高于頂,就是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玩,兩天之後估計也覺得膩了。
他說那未婚夫窮,沈律是一千個不信的。
隻當沈書弈在說氣話。
沈律冷笑一聲:“趙家窮?那你想要什麼未婚夫?你怎麼不說你要談個皇帝,談個天王老子才滿意?!”
“反正我就是覺得他不好。”沈書弈氣勢雖然弱但繼續頂嘴,嘀咕:“我不滿意你還讓我跟他結婚,你就是毀了我的一生。”
沈律懶得跟他廢話,思索了幾秒,還是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不滿意就多相處,誰談戀愛不是這樣的。等見面多了,聊着聊着就滿意了。”
沈書弈一聽沈律這話,是下了決心要把自己跟趙聿蘅湊一塊兒的,心中又是一陣發悶發苦。
兄弟倆一聊到這個話題,最後的結果就隻有不歡而散,兩人都隻好止住話頭。
沒一會兒,沈老爺子要落棺,入土為安了。
沈書弈的心情才逐漸的變得真的很痛苦起來,眼淚像是從心髒蔓延起來的一般,讓他的軀幹都跟着疼。
那是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比拟的痛苦。
他沒有辦法面對爺爺已經去世的現實,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現實,親人的離世就是一場漫長又陰濕的潮水,時不時地再沖刷他千瘡百孔的心。
沈書弈不知道自己怎麼過完這個下午的,隻覺得天陰沉沉的,爺爺的棺椁冷冰冰的。
想到他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歪歪扭扭的摔在莊園的草坪裡,張着嘴嚎啕大哭。爺爺會用年邁的手掌狠狠地拍打地面,怪這塊凹凸不平的草地故意欺負自己。
想起爺爺的大胡子蹭他的臉呵呵的笑,将他舉得高高的:乖仔,阿爺嘅明珠,寶珠,小珍珠哦。
想起爺爺在病床上說,人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爺爺說,就是舍不得他,說乖仔,人的一生好短,親緣好淺,隻能做乖仔幾十年的爺爺,要是能做幾百年的就好咯,睇住乖仔都變成老頭子哇,哈哈。
沈書弈像被扔在冷冰冰的海水裡,覺得眼前霧蒙蒙的,隻能看到自己厚厚的淚光。
扛夫擡着價值上千萬的金絲楠木落棺,棺椁在入土之前最後讓親人看一眼。
沈書弈不知怎麼來了一股巨大的力氣朝着爺爺撲過去,這一變故驚呆了所有人,保镖連忙上前按住三公子,沈書弈嘶聲力竭的掙紮起來,喉嚨發出凄厲的慘叫哭喊聲:“爺爺!”
這聲音聞者令人落淚,聽者心碎。
沈書弈像悲鳴的小獸,沉悶的喪服沾着地上的新泥,在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镖懷中竭力掙脫,苦苦哀求,眼珠子盯着爺爺安詳的臉,哀哀鳴叫。
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随着耳邊傳來沈律難得驚慌的一聲“小書”。
沈書弈眼前一黑,心髒悶悶的痛着,就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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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後的兩天,沈書弈在家裡休息。
七八個療養師圍着他一個人打轉,生怕把這個金枝玉葉的小少爺又給養厥過去。
他在爺爺的葬禮上,衆目睽睽的哭暈過去,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幾天雲港大大小小的紙媒或者社交網絡媒體,全都是他因驚懼過度,傷心不已,在沈老爺子葬禮昏迷的新聞。
換做以前,沈書弈肯定會對這些報道挑三揀四,看到黑自己的不實新聞,還會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用自己的小号一天巡邏八百遍推特和微博廣場,甚至親自下場跟黑子撕x。
現如今,他是一點心情都沒有。
沈書弈這幾天實在是哭得憔悴,一點兒飯也不想吃,本來就瘦,現在看着更是蒼白孱弱。
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顯得人的年紀愈發的小,看着跟高中生似的。
林叔心疼他,好說歹說勸他喝了點兒湯。
說營養師不眠不休的煲了一晚上,食材又都是三公子最愛吃的,澳大利亞空運來的,人是鐵飯是鋼,節哀一類的話。
沈書弈也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不行。
可是剛喝下去又吐出來了,隻能病恹恹的躺着。
林叔看在眼裡,隻恨不得此刻自己替沈書弈遭受這些罪。
沈書弈沒喝兩口,便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像隻沒了主人的貓。
雲港今年冬天不知怎麼,下了百年難得一見的雪,這會兒又在落地窗外飄飄絮絮起來。
林叔在心裡歎了口氣,掩着門準備退出卧室。
這時,花園裡的安保來消息,讓李媽媽給沈書弈遞個話。
林叔聞言,點點頭,随後,敲了敲沈書弈的房門。
沈書弈回過神,擡眼看過來,平時又翹又神氣的一雙狐狸眼都垂了下去,失去了活力和精氣神。
林叔輕聲道:“三少,門口有個姓趙的先生找你,是那天的年輕人。”
沈書弈愣了一下,猛然想起。
是了,約定的三天期限到了,趙聿蘅上門來要他那五十萬“分手”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