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北沒有帶着自己的跟班,而是單獨帶着程殉去了軍校裡一處他從未去過的住宅區。事實上,帝國軍校是自軍部成立便有的軍事院校,占地面積很大,内部建築也錯綜複雜。而自從上次程殉在商業街看見過有人居然可以當街殺人後,他出入任何地方都時時刻刻繃緊了弦。
入口的位置甚至還有穿着軍裝的人在把守着,大北朝着安保室的位置點了點頭,門口的閘門才緩緩移開。
“這房子以前是軍部送給我爺爺的,”大北好像十分熟悉這裡,甚至還朝着路過一個老人招了招手,“你沒來過這裡吧?這裡連莫尋也不可以進來。這是軍校的教師住宅區。”
程殉沒心情也沒興緻聽大北扯閑篇,他信任強化劑是因為他親眼看見過大北注射後立刻變強的樣子,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會不會也能達到這種效果,也心知肚明大北這樣的人,包括他那個父親,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給他提供這樣的幫助的。
他們來到一棟外表平平無奇的住宅前,大北掃描自己的瞳孔後,笨重的木制門緩緩開了一道縫隙。
程殉注意到大北在走進屋子的那一霎那就有點彎曲着自己的腰,眼睛也開始不斷地環顧四周。那種一直讓他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的神态與肢體動作都消失了,他忽然就變得很恭順。
大北徑直朝着樓梯口走去,程殉也隻能跟在大北後面,慢慢走進一個空曠而無光的地下室。
好像是感應到他們的到來,地下室周圍亮起類似燭火的微弱的光。一個男人就坐在靠近樓梯末尾旁的一把木椅上,一邊抽雪茄一邊看着一本紙質書。他的頭發很稀疏,身材矮胖,戴着一副應該是可以在黑暗中閱讀的眼鏡,正聚精會神地翻着書頁。
程殉看着地下室後面有一堆東西,好像是被大卸八塊的機甲。地下空氣并不流通,裡面有很重的血腥氣。
大北恭恭敬敬走到那個男人面前,朝着男人鞠躬:“父親,這就是程殉。”
男人擡起頭,從程殉進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用目光打量着程殉。他朝着程殉揚起笑意:“我還以為你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我們的建議。”
程殉始終與大北和男人都保持着一段距離:“為了留在軍校,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援助來路不明,我也願意試試。”
“那我要提前恭賀你做了一個很正确的決定,”男人合上書本,從一旁的櫃子上取出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裡面正裝着一隻與那日程殉捏碎的玻璃管一模一樣的針劑,“你可以叫我‘子爵’,現在除了與我合作,你就沒有再留在軍校的可能了。”
“像你這樣出身在帝國邊境苦寒之地,家裡無法為你提供任何依靠,僅僅憑着自己的機甲技術,帶着一飛沖天的夙願進入軍校的學生,我見過太多太多了。”子爵站起來,緩緩地走到程殉身旁,“可是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呢?在考核裡被别人的機甲弄死?明明排名不低卻因為沒有後台而被退學?徹底懷疑自己的能力自暴自棄痛苦一生?”
“我也出生在一個毫無希望的地方,我也是自己一步一步爬到自己的位置上來的。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們這樣人有多不容易。”子爵拍了拍程殉的肩膀,“我曾經幫助過一些我認為有資質的學生,他們最後不僅留在了軍校,後來還去了軍部。你不用緊張,這次是完全無償的幫助。你是個有潛力的孩子,我從肉搏時就在關注你了,你應該留下來,我們這種在先天并不占優勢的人其實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子爵把玻璃殼子打開:“試試吧,你不知道你可以有多強大。”
程殉拿起針管,但是他并不知道應該怎麼使用它。這時子爵的手突然覆上程殉握住針管的那隻手,程殉下意識地想松開手掙脫,但是子爵更用力地握住了程殉,程殉害怕自己再用力針管就會和上一次一樣碎掉。
子爵更靠近了程殉一些,像操控提線木偶那樣擡起他的手,甚至還用自己的另一隻手将程殉脖頸處的碎發撥開,然後便把針管狠狠插入程殉的脖頸。
程殉感覺脖子那裡像是被一根冰錐深深紮入了,他本能性地想去反抗,但是針刺過的地方似乎像是被凍住了,而這種冰凍的感覺很快便爬滿了他的全身。他從未有過這種明明是處于清醒的狀态,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遙遠的感覺。
頃刻間,整個世界似乎就隻剩下了他自己。一切都是那麼安靜。他再也不用苦苦咬着牙堅持什麼。他從所有的負累與争端中逃離,以後就隻用永永遠遠待在這一片柔和而單純的光暈裡。再也沒有他需要學習或者迎合的規則,再也沒有他必須面對或者承受的沉重。
直到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朝着他攻擊,這樣的響動打擾了他的甯靜。他試圖睜大眼睛看清楚些,但是眼前的一切模糊而搖晃。他好像把自己靈魂的控制權交給了一個無比厲害的人,隻能感覺自己向什麼東西發起了攻擊,一次又一次。他隻是憑借着某種身體的感覺在活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