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智郁看着柳泰武的眼睛，對方也正這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雪落在他的頭發上，又滑下來墜在睫毛上，害得柳泰武不得不閉了下眼。
“現在我有點能确認了，哥哥是很會騙人，但有的東西是不能假裝的。”馬智郁準備拿開手，她手指一偏，摸到衣服下胸口正中的位置有什麼東西咯了她一下。
【嗯？這是…項鍊？】
馬智郁往回撤，柳泰武不自覺地俯身跟了上去，驚得她把手放在對方肩上攔了一下。
“？”長得漂亮溫和的順毛男又露出那副小孩一樣懵懂的表情，茫然地看着馬智郁，好像不理解她為什麼要攔住自己。
“唔！哥哥，我的測試結束了！”
柳泰武緩緩地眨眨眼，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的話：“那我的測試可以開始嗎？”
【他瘋了嗎？！說什麼呢！】
“你！你有什麼要測試的！”馬智郁快要抵不住柳泰武向前的動作了，她猛的一下站起身，“好冷好冷！要瘋了！能不能找個溫暖點的地方待着？話說這到底是哪裡了，我們還在日炭嗎？”
“智郁的話題轉得好生硬。”柳泰武還坐着，擡起頭指責慌亂的馬智郁。
馬智郁就當沒聽見，自顧自地繼續說：“快走吧，我們快走吧，好嗎哥哥？這兒太冷了！”
“那好吧…”柳泰武站起身，慢條斯理地說，“那就找間民宿待着吧。”
“民宿？為什麼？為什麼要去民宿？”馬智郁轉過頭驚呼，“去民宿幹什麼？”
“不是說要找個溫暖的地方待着嗎？”柳泰武奇怪地看着她，“這邊鄉下可沒有咖啡館商場之類的。”
“啊，這樣子…”馬智郁尴尬地轉過去，把羽絨服帽子給自己帶上，如果今天她穿的是衛衣，哪怕柳泰武不動手殺她，她都想系緊帽子把自己悶死了。
【我在想什麼啊…蠢死了，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哎…對這個哥哥怎麼就提不起那種防備呢…真的辦不到…】
“那走吧？”柳泰武向馬智郁伸出手。
“就走到摩托車那裡，牽什麼手啊…怕我逃跑嗎？我還要盯着你呢。”馬智郁嘴上這麼說，手還是老實地放了上去，“穿這麼點，手倒是還挺暖和的。”
“哈哈，盯着我嗎？”
柳泰武牽着她走在前面，馬智郁落後一步，看着他的後腦勺。
【現在我能确定哥哥還是有點感情的，之前偶爾也能感覺到，那種特别真誠的時候。或許我真的可以試着攔住他？哪怕他就是…起碼這次除了我不能讓他傷害其他人。那之後呢，他會被抓住嗎…】
馬智郁想象了一下自己隔着玻璃窗去看望柳泰武的場景，打了個寒顫。感情這門沒有老師的課對所有人來說都充滿意外，她過去已經為了解答單戀這個難題拼盡全力了，沒想到之前的難題不了了之了後，又迎來了“戀愛對象可能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犯”這種地獄級别的條件。馬智郁沉重地歎了口氣，握緊了柳泰武的手，對方回過頭朝她笑笑。
“還笑呢…”馬智郁撇撇嘴。
【笑得太可愛了…說到底都是這張臉害的！長成這樣子害人上當受騙…】
再一次坐上柳泰武的座駕，馬智郁自覺地緊緊環住他的腰，機車開得她真是膽戰心驚的。
這次的目的地不遠，柳泰武随便找了個挂着牌子的民宿，把車停在院子裡，牽着馬智郁進去訂房。
“兩位怎麼跑來這麼偏僻的鄉下啊？”交完了錢，老闆一邊帶着人去房間，一邊随口問了句。
“啊，我這位朋友是畫漫畫的，來這邊采風。”柳泰武很坦然地笑着回答，看不出一點破綻。
馬智郁看向柳泰武，用眼神表示疑惑，對方回以一笑。
“這邊這間，啊，那個門拉開就是院子，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們這小地方，治安很好的，介意的話換一間也可以。”
馬智郁瞥一眼柳泰武，心想搞不好這家夥就是治安破壞者呢。
“不用，挺好的。”柳泰武站進去打量了一圈，“就這間吧，謝謝。”
“行，那有事去前面喊我就好。”
看着老闆關上門，柳泰武從包裡拿出平闆遞給馬智郁。
“還真的要畫啊？不是随口說的？”馬智郁接過來坐在榻榻米上，她舉起來看了看，柳泰武的平闆比她的款式新很多，她的那個買的還是二手貨，“我不是說先暫停了嗎。”
“就當打發時間嘛。”柳泰武抱着膝蓋看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馬智郁總感覺他變得更柔軟粘糊了，“這麼有趣的東西不繼續畫好可惜，我還很想看到結局呢。”
“可是我最近都沒想過劇情。”馬智郁打開屏幕，平闆沒有設置密碼，她一劃開就解鎖了，除了她工作常用的軟件幾乎沒有額外下載其他的應用。
“你的話，随便怎麼畫都可以。而且不是還有我在這裡？跟我讨論不可以嗎？”
【總感覺…這是在撒嬌嗎？】
馬智郁一臉别扭地看着眼前的家夥，但是不得不說，她好像有點吃這套，或者說吃這張臉擺出這副祈求可憐的表情。
“跟你讨論才糟糕呢，你在這邊當個素描模特就行，發言就算了…行吧，我就随便畫畫。”
【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就不考慮太多了，反正也不一定要發布嘛，就畫着吧。】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點開繪畫軟件，拿起電子筆畫了起來，柳泰武在旁邊把臉埋在膝蓋裡盯着她看。
“我說…”馬智郁感受着旁邊傳來的視線，忍不住開口，“哥哥幹嘛這樣一直看着，好不自在。”
“不是說不讓我發言嗎？又沒什麼别的事幹，看看也不行嗎？”柳泰武睜大眼睛，一臉無辜。
“隻是不讓你對漫畫劇情發表什麼意見，随便聊聊天還是可以的，不然不覺得無聊嗎？”
“那我可以問問題嗎？”
“唔…”馬智郁想到剛剛他問的問題，糾結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好吧，那我也會問回來哦？哥哥說的，要有來有回嘛”
“智郁你為什麼會喜歡河警官啊？連漫畫的題材也是他，當時是很喜歡了吧？”
“呃，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嗎？好歹也循序漸進一下吧？”馬智郁手一滑，在畫布上劃出一道痕迹，她讪讪地操作撤回。
“我很早之前就很想知道了嘛，不能告訴我嗎？”
“哎，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吧…”雖然這麼說，面對柳泰武說這些事情，馬智郁還是感到尴尬和難以啟齒，“就是，呃，瘋和尚救過我。”
“救過你？你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哈哈…不是啦，我之前沖動，打算自殺來着…”
“什麼…？”柳泰武擡起頭坐直了起來。
“看不出來吧？現在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那時候因為生活還有學校的事情把自己繞進死胡同裡了，頭腦一熱就這樣了。”
“不要死掉。”
“這是什麼話啊？”馬智郁停下筆看向柳泰武，他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像是茫然出神又像震驚憤怒，甚至有幾分…恐懼？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他臉上看着有些可怖，馬智郁吓了一跳，放下筆朝他伸手，“都過去了！哥哥别放在心上！”
柳泰武一把攥着馬智郁的雙手，湊近了看她，像是确認她的存在一樣：“反正我不允許你那樣死掉，有任何可能都不行。”
【死掉？不行…而且不是死在我手上…死在我手上？】
他的視線停留在馬智郁近在咫尺的脖頸上，脈搏在淩亂頭發的簇擁中跳動着，和巢穴裡新生的幼鳥一樣，脆弱溫暖得惹人憐愛。可愛的東西有時候還會讓人升起摧毀的欲望，聽說是大腦的保護機制，通過反向行為來平衡情緒。不覺得人這一點本身就挺恐怖的嗎？用攻擊欲望來平衡正向的情緒保護自己。
馬智郁和柳泰武那雙陰沉的眼睛對視良久，感覺自己跟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好。在她快要準備爆發時，柳泰武深呼吸了一下，把臉埋進她的肩窩裡，往裡拱了拱。
【好癢…怎麼又來，之前還說不許越線呢，越來越沒有邊界感了…唉，也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怎麼拒絕不了啊…】
馬智郁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柳泰武似乎以為她要掙紮，伸手箍住了她。
“哥哥現在也有點能明白我當時聽見你說自殺的心情了吧？那時候還挺不以為意的呢，你現在的反應比我大太多了。”
【真讓人看不懂啊…這個哥哥…】
“不一樣。”柳泰武的聲音悶悶地從頸窩裡傳來。
【不可以殺掉，五這個數字太普通了，一點都不适合她……要殺的話也得特别一點，雖然說今天本來也沒打算殺掉。為什麼第一次見面沒能成功呢…啊，那也不對，之前還有爸爸呢…為什麼都這樣，太不順心了。七？八？九？聽起來都好普通！要是最後一次的話……但是最後一次又是什麼時候，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停下來。】
他很是不耐煩地又蹭了蹭，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馬智郁拍了拍柳泰武的肩膀催促他起來：“好了，這樣子我還要不要畫了，都說了當時隻是頭腦一熱，我以後肯定不幹這種蠢事了。而且不是又沒死掉，被瘋和尚救了嘛。”
柳泰武擡起頭：“不想聽到你說這個，而且現在我更讨厭河警官了，因為他救了你。”
“什麼意思啊？難道不救我更好嗎？！”馬智郁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剛剛才覺得這哥哥有點人樣呢，又不說人話了。
“…不是。”柳泰武坐回去，抿了抿嘴角，“就是覺得對你太特别了，所以讨厭他。”
【有種馬智郁的生命被他操控了一下的感覺，好不爽。】
“嗯哼。”馬智郁也重新拿起筆，“這算是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