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丫鬟推門進來的一瞬間,謝長殷環顧四周尋着藏匿之地,而後揮手将某個甩不掉的人一攬,簾帳掀起又滑落,等丫鬟進來之時隻看到落下的一角簾帳,床上一團人影躺着。
“姝小姐,您怎麼樣了?我之前怎麼好像聽到有人要說話?”
丫鬟似乎有點擔心,慌忙來要查看。
“等等别過來!”林阿姝立刻出聲,“我現在衣衫不整你就别過來了,之前可能是我在說夢話吧。我現在好困,你不許過來打擾我睡覺,你也回去睡覺吧。”
她狀似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咕哝一聲。
阿姝平時也不喜丫鬟貼身服侍,在丫鬟面前也十分要隐私,因而此話也有幾分信度。
丫鬟似乎聽進去了往外走,卻在關上門時又突然打開門快步進來:“小姐,可為什麼我之前好像聽到了男子的聲音?”
她說着要過來掀簾,半途之中帳内飛出一物擊中了她,丫鬟轉瞬倒地。
阿姝看着外面:“她不會死了吧?”
謝長殷淡聲道:“嗯,死了,我便是這麼個冷血無情之人,你莫再纏着我。”
他說着就要從床上下來,阿姝還是跟狗皮膏藥一樣賴着他不放:“不行,你給我說清楚!”
“說清楚是吧?好。”謝長殷改了方向轉身回帳。
一個俯身原本抱着他的阿姝便被帶得仰躺在床上,他直壓而來,身體堅硬而炙熱,阿姝看着這樣的他,後知後覺收回手。
他跨坐在她身上,伸手輕擡她的下巴。“林阿姝,你是真沒一點男女大防,半夜和一個男子在床上拉拉扯扯,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嗎?”
阿姝看着這樣危險十足的他,本能地緊張畏縮,而後想起什麼,強作鎮定大着膽子回視過去:“你要與我合歡嗎?”
謝長殷沒想到這丫頭确有些長進,因而他的手往下做得過分了些,他這般過分原隻為吓她,自己卻被挑得呼吸加重,他克制着,眸色越來越暗:“是又怎樣?”
阿姝盡量忽視身前異樣又緊張的觸感,她大着膽子接受,她睜着大大的杏眼看着他說:“你之前還說不喜歡我,現在又這樣,”
她想了想,忽然欣喜摟上他:“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了!”
謝長殷嘴角卻挑起一抹輕佻的笑,聲音風流:“沒有名分也能合歡呀,你看那青樓女子時常與人歡好,也不見得她們誰都嫁呀。”
“啪!”又是響亮清脆的一巴掌。
阿姝冷了神色,一把将謝長殷往床下推,她坐起來整理了下前襟散開淩亂的寝衣,看向謝長殷的眼神再無半點情義,恍若仇人。
“謝長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了,又何必作賤我?”
她下床,把被推下床摔在地的男人拉起來往外拽。
她邊拉邊說,“你走,你給我走,我林阿姝犯賤才會喜歡你這種男人,我犯賤才會為了找你受罰。我一次次真心相待換你這麼作賤,你以後就給我滾吧!就當我被狗咬了一口,”
“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在相好的提出要分開的時候追過去,謝長殷你真不值得我的真心,以後我再也不會喜歡你!”
阿姝把他拽到門外,最後踹了一腳啪地一聲關上門。
謝長殷由她拽着由她踹那一腳,最後失了平衡也懶得站穩就這麼順勢跌坐,坐在清冷的石磚上,轉頭回望緊閉的門扉,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局面,可為何卻那麼痛徹心扉?
裡面忽而有腳步聲向門走近,謝長殷立刻站起來換上一副冷淡的神色。
林阿姝打開門,一箱子東西嘩啦啦往外倒,堆擠着謝長殷腳邊,謝長殷好像被推得在這一小片地方沒了容身之處。
地上,都是謝長殷以前為了哄她開心逗她玩給她買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也有珠寶首飾,有些東西是謝長殷自己做的。
“要斷就斷個幹淨,東西都還給你!”
阿姝丢了箱子,很豪氣地一叉腰,然後感覺身高方面氣勢有點不夠,她擡腳站在門檻上,從懷中拿出那帖給謝長殷又被退回來的婚書。
她昂首挺胸:“既然你無意,那我也不是強留之人,我也不是非要在你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你聽着,婚約作罷,我們以後各自嫁娶,毫不相幹!”
随着話落,她在他面前将婚書一片一片撕,撕完了再對折撕,直到最後撕不下去,她将婚書碎塊一揚,全灑向他:“你我之間,猶如此婚書,以後再也不見!”
她冷冷放完狠話,然後把門砰地一關,回床,掀開被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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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在庭院中的石闆上,顯得有些凄凄冷冷的。
謝長殷慢慢俯身,扶起翻倒的箱子,将地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撿起來放進去。像是撿起她說要扔掉的時光,他帶回去慢慢收藏。
謝長殷說不出的酸澀沉重心情。
有下人聽到動靜正起來準備開門查看,開門的一瞬間被石子砸中了穴道暈了過去。
院中一片死寂,月光一點點移動,人和東西的影子也慢慢移動變了方向。
直到第二日斜斜的影子随着漸漸泛白微明的天色消散,院中走廊上收拾的人也消散。
那一晚謝長殷收了一個時辰的東西,就算是摔碎的瓷器也将碎片收入箱中。
那一晚,他翻出裝錢的荷包,倒出裡面的銀錢,将那飄落在地片片如雪的婚書碎片一點點撿起,不放過一點點小碎片,收進荷包,揣至胸口收好。
有手下因事來到謝長殷住處找他的時候,看到謝長殷坐在桌案前,長睫垂下,木木地盯着桌面,一動不動,好像坐了很久。
而桌上,正擺放着一份破碎後拼成的婚書。
一張是婚書的封面,上有雙魚戲水,“婚書”兩個漂亮的灑金大字引人注目。
還有一張是内頁,上面的小楷既大氣端方又帶點活潑。
“嘉禮初成,良緣永結。比翼連枝,白首永偕。”
婚書後面的落款,一個是林挽姝,而另一個,顯然是婚書碎後才補上去的,墨迹到裂縫處有氤氲散開迹象,後來的人很努力才能将它寫得正常點。
于是上面帶點歪歪扭扭,渾似小兒初學地有三個字:謝長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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