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失魂落魄回到林宅。天馬上要下雨了,螞蟻在地上排隊地爬。
她剛跨進内院,突然兩邊就有人跳出來制住她。
“可算等到你了,也不枉我在這兒蹲一天!”那個小姐耀武揚威地說。
“祖母,林挽姝不顧府規擅自出府,還扮成丫鬟的模樣,目無禮法,應當重罰!”那小姐擲地有聲。
“我沒有!我就是……”林阿姝狡辯着,想到什麼大聲道,“我是為老夫人您過幾日的壽宴挑禮物去了!”
那小姐滿臉懷疑看着她:“禮物呢?”
林阿姝看她一眼,掙開婆子從懷中掏出準備送林母的扇子。先應付過去這一關,阿娘的之後再給她吧。
“你别看它隻是白扇,這扇骨和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聞着還有股花木香呢。我打算之後在上面畫畫題字,獻給老夫人。”阿姝捧着扇子,還算恭敬友好地躬身行禮。
哪知她剛直起身,就聽得旁邊一聲嗤笑。
那小姐捂着嘴撲哧一聲笑開:“哪兒有女子送人折扇的?還是送祖母這樣尊貴賢淑的人。女子都是用團扇,哪兒有用折扇的?你也真是沒見過世面,就這有香味的扇子,咱們府邸裡一挑一大把。”
說着她眼神一轉,不懷好意:“該不會是你買來送哪個相好的吧?”
“你别血口噴人!女子怎麼不能用折扇了?”阿姝當即猛地沖上去,被兩邊婆子眼疾手快抓住。
阿姝心中暗嘲,隻覺這破地方忒迂腐。女子怎麼不能用折扇?她娘就愛用折扇!折扇扇風不比團扇大?不更涼快?
“好了。”上首的老夫人發話:“怡兒本來也沒說錯,是你行為不端,就算為買壽禮出府也目無規矩,何況就你那壽禮,”
老夫人沒說話,但眼神的鄙視赤裸裸的,“你還是再和李嬷嬷多學學規矩吧!我不要你的折扇,你繡一副百壽屏風給我就好,屏風你也不用挑了,我讓人送到你房裡,必須在壽宴前繡完,繡不完的話……”
老夫人淡淡一瞥她:“連着這次你私自出府的事一起算!”
“不是,老夫人,我送其他的壽禮不行嗎?我……”阿姝眼睜睜看着老太太被嬷嬷攙扶走,而她也被老夫人指揮着帶回房中,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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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是這樣繡的……”教刺繡的王娘子在一邊道。
“那要怎樣繡?”阿姝剛問她,手上突然又是一陣刺痛,她看着手,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紮到手了。
“我說了好多遍啦,刺繡要前後找準針頭,這樣繡出的繡品正反面才不會亂,何況你要繡的是屏風呢,每一針下去都要仔細。”王娘子柔聲細雨跟她說。
阿姝皺眉,對女紅顯然厭煩到極緻,一把推開繡架,“這樣瞻前顧後也太小心了,要什麼時候才能繡完?”
阿姝嘴上不滿嘀嘀咕咕,實際心裡暗罵那個老虔婆就會折騰她。故意給她找來那麼大一架屏風,還要繡一百個壽字,她要真認真繡完,手都估計不能看了,随便應付兩下得了。
王娘子看她這樣,大概也猜出她心中所想,輕輕一笑安撫她道:“你之前惹上的那少爺是老夫人最寵愛的嫡孫,也就不難怪老夫人借事磋磨你了。好了,快繡吧,不然中午他們又不給你飯了。”
是的,阿姝要是半天沒繡出點東西來,檢查的嬷嬷是不會讓人給她送飯的。
阿姝看着這幅才繡了一小塊的繡品,上面的壽字花樣讓人眼花缭亂,更加心煩意亂,恨不得撕了這破玩意兒。
她想起自己選的路,已經走到這一步,後悔當然是不可能後悔的,也不可以。隻是在青州的這兩個月,分外難熬了些,無人為伴,縱是吃了苦受了罪也無可訴說。
人好的王娘子不隻教她一個人,要教其他小姐,府裡還有繡房的事情比較忙碌。一天能來看她的時間少。
再者,就是經過老夫人提點後更兇的那個李嬷嬷。戒尺劈裡啪啦打下來,合着疼的又不是那個老太婆。
阿姝不是沒找過大夫人告狀。但大夫人微微一笑,告訴她換個嬷嬷也是一樣的,隻要背後之人地位不變,換誰不過是換個工具。
“小挽姝,以後日子還長着呢,這隻不過是第一關,沒有人能一直天真下去,你需要成長。”大夫人輕輕淡笑。
阿姝回去之後再對着那一堆糟心事,感覺自己在崩潰邊緣,要被折磨得要生病了,這樣下去很對她身心都造成很大傷害,于是她幹脆就裝病,不幹了。
她病,嬷嬷自然也不好再教她規矩,她也不用再面對那破屏風了。隻是面對府醫的檢查,她就在床上故意虛弱無力地躺着,本來她在這種高壓的生活下就很累了,她也是本色出演體乏無力渾身酸軟。
府醫的針刺下來,她面不改色,她從小又沒少受過她娘的針,隻是這針痛了點罷了。
忍過去了,府醫宣判她确實生病,好了,萬事大吉。
李嬷嬷一臉心有不甘地離開回禀,王娘子關心了她幾句,之後也忙着去授課了。
阿姝這裝病比起别的小姐還不一般,她還得防着院子裡的這兩個丫鬟。她一有事她們就跑得飛快,她被人欺負她們也畏懼别的小姐不幫忙,還老規勸她要如何如何,老想着讓她聽話守規矩息事甯人。
阿姝這病裝的,也不敢大肆活動,就隻能成日在床上躺着,然後等飯來張口,好處是不用學規矩刺繡了,壞處就是躺一天骨頭都酸了。在深夜丫鬟睡下才敢在房裡輕輕活動。
這日丫鬟給她熄了燈拉好簾子服侍她睡下,林阿姝就在床上裝睡等着,等到子時丫鬟都熟睡了她就可以起來。
卻在等的時候忽然聽到房内一點輕微響動,有人從窗戶外面進來了。
是賊嗎?
阿姝裝睡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那賊有什麼動作。他好像隻是站着,站在她的床帳外面,看她?
阿姝内心一咯噔,心裡猜測那個答案,然後馬上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自己說的讓她離遠點,又怎麼可能過來?一定不是他。
“嗯……”阿姝鼻音哼哼唧唧的,裝作睡不安穩的樣子,妄圖用聲響吓退也許是在到處亂看的賊人。
下一秒床帳忽然被掀開,那人在她床邊坐下,竟然伸手碰她的額頭。微涼的手背的溫度,熟悉的肌膚的觸感,阿姝的身體比意識更早獲悉:他就是謝長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