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正式入夏,氣溫日漸攀升,驕陽似火。
在時光慢慢穿梭夏日的途中,阿姝的生意不能說不好,也不能說太好。大概因為所有買糖人糖畫小物件的客人中,有那麼幾位不太尋常。
買的不是攤上的物件,而是“意在沛公”,簡單來說,就是為她而來,因她而買。
這絕不是阿姝自作多情,有事實為例:
初一,張秀才的公子來阿姝攤上指定了一幅詩作糖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姝做完糖畫,見張公子在前面拿着折扇搖啊搖,面帶迷之微笑,一臉自信潇灑有禮地說:“我請姑娘的。”
然後他繼續手動扇風,扇得他鬓發後揚,像是立于山巅高人之姿,目光幽遠别有意蘊地輕呼一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姝:“……”他在幹嘛?
初二,李屠戶家的小子來買糖,他比阿姝大不了兩歲,已經開始幫家裡賣東西剁肉殺豬,能獨當一面了。模樣憨厚,長得和他父親一樣彪悍。
他回回都來買好多的糖,隔三岔五地買,随便阿姝作什麼糖畫:“隻要你做的,我都喜歡。”
說完呵呵地笑。
阿姝把糖給他,他付錢的時候,還另外掏出藏在身後的一束花,“我今天早上去采的,送給你。”
阿姝有些尴尬地礙于一條街上的情面接下,“下次不用再送了。”
結果下次還有,回回都是,還是一樣的花。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樣的人,讓阿姝覺得那天沒有過去。
初三,縣令之子大駕光臨,十分豪氣地點點攤位上的東西:“這個、這個、還有那個不要,其他我都要了。”
“另外,這個糖畫也畫個十來幅吧。”
阿姝雖然驚喜是個大單,但是一連十來幅畫也有點夠嗆,她震驚地問:“具體要十幾幅呢?”
那縣令的公子搖着扇子想了想,瞥了眼她準備作畫的纖纖皓腕,難得聰明想起,道:“本公子憐香惜玉,你作個五六幅就好了吧。”
阿姝有些哭笑不得:“既是客官要的,為何需要因我減少?該是幾幅就幾幅。”
“那好吧。”縣令公子搖搖扇,提出畫作的内容:“畫本公子。”
邊畫的時候縣令公子在一邊上不停指導:“這裡這裡,臉畫小一點,這裡腿畫長一點。”
末了,還問她:
“有沒有覺得本公子特别玉樹臨風英俊潇灑?”
接着,言語間“不經意”地透露:我家可是有多少家财,多少良田宅院,家中女眷穿金帶銀……要是做了他的女人,享不盡的福……
“……”阿姝聽得默默無語,礙于對方是客人沒有表現出來。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做官做得富得流油才有問題好麼……
初四……初五……初六……
阿姝的攤子總不會冷落。
對此,謝長殷的做法是,加強教育阿姝對男人的防備之心,裝作不經意碰掉了桌上的花朵,在某個富家公子來的時候,替換阿姝替她作畫。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阿姝你千萬别被他們花言巧語騙了,那些給你送東西、哄你、裝腔作勢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可你不也一樣嗎?”阿姝一一認真細數:“你給我送玩具、給我做好吃,你在我不高興的時候安慰我,“
她擡起的眼眸真誠:“你給我講故事的時候也很裝啊,難道你真去過诏獄見過那些刑罰?你也不過15歲,之前都在永州,怎麼可能去過京城還見過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
阿姝一臉不太相信隻是我願意聽你講而已的寬容表情。
謝長殷語塞,她不相信也正常,他隻道:“我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阿姝湊過去看他,瞳仁黑白分明,清澈如梨花照水。
“我……”謝長殷被她直直的目光盯着忽然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不一樣?因為把她當家人,在她不顧一切就算背上巨額債務也要救他的那一刻,他已将她納入自己的守護領地。
同樣的時間他颠沛流離食不果腹,可卻遇到了她,她無知無畏不顧一切地想把他拉上來。
于一切因果惡緣的啟始處,她是深淵邊唯一的光。
“哈哈,逗你的啦,我知道的,他們是外人,你勉強算我半個義兄啦。”
阿姝沒心沒肺笑開,沒注意謝長殷聽了她的話前半句還好好的,到後半句一言難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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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日很漫長,太陽豔豔灼熱地焦烤大地,阿姝也變得懶洋洋的犯懶不想出攤。
夏日天亮得早,大家更喜歡早起趁太陽沒那麼大時候出來買東西,阿姝懶懶的起不來,所以經常是謝長殷先出來,她睡醒了再去攤上逛逛。
每當這個時候,街上的攤販們都會打趣她,說她怎麼又睡懶覺啦,怎麼天天都是小郎君來幹活啦。
說得阿姝有點不好意思。以前他們還會玩笑詢問謝長殷跟她是什麼關系、兩人可有婚約雲雲,現在都在調笑她懶。
阿姝不得不反思一下是不是懶得太突出了。
謝長殷倒是沒什麼意見,還跟她說她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于是懶了一月後又到了新的一月的初一,作為一月之頭,阿姝想這個月要勤快一點兒了。
她在攤子上待的時間長了些,和謝長殷一起,在沒有顧客的時候她可以跟謝長殷玩兒一會兒。一日便得愉快地過去。
夏汛時分常有暴雨,在大中午,有時是午後,暴雨一下,最開始是迅猛如龍,之後就淅淅瀝瀝,變得像小貓一樣纏纏綿綿了。
雨很大的時候在攤位的棚子裡都會被濺到,旁邊酒樓的老闆娘正和林母閑聊,見她濕了裙角提出讓他們坐進來避雨。
林母自己都來了,阿姝跟謝長殷也進去了。
酒樓在夏天午後沒多少生意,因此十分清閑地和林母聊天,婦人聚在一起聊胭脂水粉啦、育兒啦,總有許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