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颠簸地朝前駛去,林阿姝坐在車裡,呵欠聲不斷,手捧着臉困得低枝倒挂,随着馬車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眼眸一阖,人就往一邊倒去。
謝長殷率先伸手,擋在她和車壁之間以免她撞到頭。
他攬住她,她順勢倒過來,在他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睡。
她把他的腿當枕頭,像隻小貓一樣呼呼大睡,她瑤鼻瓊膚,睫毛長卷,精緻得像年畫娃娃。睡夢中臉頰無意識蹭了蹭他的衣裳,毫無防備的模樣,腮上軟肉圓潤可愛,看着就瑩白軟彈。
謝長殷不由放輕了呼吸,忍不住伸手伸手動了動她的臉頰。她似乎有些着惱,邊睡邊扯過他的衣裳蓋住臉。
謝長殷不覺好笑:“叫你昨天不好好睡覺的。”
話聽着嚴厲,卻沒多少責備,反而為她蓋上一條毯子。
連行幾日一路回到林家村。
老鸨打手們來過林家村,林家村不可久居。他們三人商量好了,先回村子收拾處理好田地房舍,之後三人一起到外面定居,改農為商,做生意還債。
至于林阿姝的爹,林母說等安定下來會找時間告訴她爹。
村中人了解到林家動靜,過來詢問,林母隻說去找林父了。逢有嘴碎謝長殷逃奴的,林阿姝把身契票據響當當地擺出來,讓他們瞧好了。
“秀娘子,你跟我說實話,那小子是不是要配給你家阿姝做童養婿了?”
鄰家大嬸午後無事磕着瓜子找林母說話,眼裡好事兒八卦味支也止不住。
“這個……”林母收拾着飯廳,往裡間廚房一瞥。
那邊兩人在刷鍋洗碗,又不老實安分地洗,相互嬉笑打鬧,廚具乒乓,挽起袖子的手上一圈泡泡。
林母轉回來,淺笑:“看情況吧,以後如何還得看兩人意願。”
尤其是她家阿姝的意願。
鄰家嬸子和她生活了幾年,哪兒不知道林母的為人?最是寵女。
因而她笑道:“阿姝真是好福氣,”
她八卦眼睛一眨:“這麼說桂香家的那小子沒戲了?”
林母微笑撥開:“以後的事情再說吧,還是看阿姝的心意。”
林母趁着個阿姝不在的時間找上謝長殷。
彼時謝長殷在幫阿姝整理東西,阿姝說這個要帶走,那個也想要。
謝長殷便幫她将東西空間排布恰當了,省得阿姝習慣地往匣子随手一丢,亂糟糟浪費許多空間。
“喲,這麼賢惠,阿姝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啊?之前拿我家阿姝威脅我的那股勁兒呢?”
林母看得有點落井下石。
謝長殷手一頓,尤其聽到她那“賢惠”二字,壓下表情的異樣,轉身對林母行了個禮:
“長殷此前,多有得罪,望您莫怪。不過您說錯了,我隻是為報答阿姝相救之恩。”
林母“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小子别裝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什麼貨色。”
“還救命之恩,沒有阿姝你也能走出來。”
林母頓了頓,望向他道:“小子,你喜歡阿姝對吧?”
謝長殷一愣,并未多言,靜靜地看向林母,眸中神色變幻。
林母也不指望他說什麼,自顧自道:
“真被困也好,假被困也罷。無論如何,既然阿姝這麼在乎你,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不管阿姝以後是否真對你有男女之情,還是隻是朋友,我都希望你至少不要讓阿姝傷心,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林母眼神倏地淩厲,目光如劍。
“我知道了。”謝長殷十分客氣地再度施禮。
“你們在說什麼呢?”林阿姝上完茅房回來,看到謝長殷對她娘彎腰拱手,氣氛感覺古怪。
“哦,我是在答謝秀姨收留之恩。”謝長殷率先解釋。
林阿姝哈哈一笑,拍上他的肩:“我娘不會計較這些虛禮的啦!我們救了你就是救了,你不用太過在意,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人啦。”
“既然謝小郎君成了我們家的一員,這個身份可得想好,不如這樣,我将謝長殷收為義子,以後謝長殷就做你義兄如何?”
林母看似是問林阿姝,實則眼神促狹地往謝長殷那邊瞥。
阿姝面色猶豫:“可這樣我不得叫他哥哥?”
阿姝可不喜歡同齡人輩分壓她一頭。
林母哪兒能不懂她的心思:“也可以不叫哥哥,你問謝長殷同意嗎?”
林阿姝果然高興了,興奮地征求謝長殷的意見。
謝長殷淡淡微笑着,從齒縫裡擠出聲“好”,目光卻是盯向林母,神色頗為忍耐。
惹來林母又一暗中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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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阿姝要走的消息,小孩子們也知道了。他們約見阿姝,送上他們的臨别禮物,說着一些臨别的話,在臨别的時刻,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承擔着不一樣的分量。
但村裡不是人人都和阿姝玩得好的。對一個人,總有人喜歡總有人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