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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肖恩坐在圖書館外面的咖啡廳,他的咖啡都快見底了,該來的人還是遲遲不出現。
格林教授這個小老頭想一出是一出,說他們小組作業的人員搭配不夠“多元碰撞”,硬是讓助教包辦婚姻,重新打散了分配。
而新名單裡,和他一組的,正是上上個周末,輸掉了内/褲的蒂亞戈。
當時他就兩眼一黑,果然一周下來,蒂亞戈相當不配合。
他們光是約見面就反複了三次,第一次臨到點了,蒂亞戈才告訴他去不了。
第二次他等了二十分鐘,不耐煩打了個電話催促,人家老大爺似的,輕飄飄一句“我記錯日期了”,就挂了。
今天是第三次了。蒂亞戈已經遲到了十五分鐘,他發誓這次再不來,他就把證據交上去舉報。
等林肖恩杯子裡的冰化成水,蒂亞戈才姗姗來遲。
他穿了個黑色外套,袖子和胸口繡着斑點圖案,像那種有毒的蝴蝶。
人也有毒,對于遲到沒有任何解釋,屁股坐得穩穩當當。
林肖恩不滿道:“你沒有一句‘對不起’嗎?”
蒂亞戈肩膀一擡,根本不當一回事:“在我們家,遲到一小時之内都是可以原諒的。”
“你們家住哪個洞穴啊,連塊表都沒有?”林肖恩拿出中學班主任的經典台詞,“再說了,你當學校是你家啊,想幾點來就幾點來?”
蒂亞戈不耐煩地頂起腮,兩個人又嗆了兩句,沒吵出個所以然,負着氣開始學習。
一學起習來,更是火大。
林肖恩認認真真和他商讨主題,蒂亞戈也不說自己的想法,隻一味否定他的。林肖恩提了五個,不是“太普通了”,就是“太複雜了”,全入不了老大爺的法眼,而讓他自己提一個,他又說沒有靈感。
磨蹭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定下一個主題,接下來隻需要定好框架,分配工作,今天的任務就結束了。
可聽完他的計劃,蒂亞戈卻收起沒打開過的電腦:“下次再說,我要走了。”
他拍拍屁股想走人,林肖恩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走!我們已經浪費一周了,誰知道下次見到你,又是什麼時候?”
“急什麼,不是還有一周嗎?”
林肖恩怎麼能不着急,蒂亞戈飄忽不定,好像這作業跟他沒關系一樣散漫,今天不多推一推,最後肯定他當冤大頭,一個人把所有作業都做了。
他不想硬來,放輕語氣,勸道:“再做做,今天多做一點,下次就少麻煩一點。”
見蒂亞戈不為所動,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而且到時候上台pre,我一個外國人還得提前好久練口語。”
“你說不明白英語又不是我的錯。”
林肖恩隻覺一盆冷水澆在頭上:“什麼?”
蒂亞戈攤手:“你不會說英語是你的事,我為什麼要配合你改變我的計劃?”
林肖恩憋了一天的窩囊氣,都快攢成煤氣罐了,這回終于忍無可忍,拍桌怒起:“你的計劃?!你的計劃就是今天遲到一個小時,明天早退六十分鐘吧!以為我真不會說英語嗎,你聽好了——”
他深吸一口氣,一張嘴,畢生所學的洋文髒話噴湧而出,肮髒的字母們手拉手奔向蒂亞戈的耳朵,可謂垃圾話和垃圾人的雙向奔赴。
蒂亞戈目瞪口呆,被他的髒話攻擊震撼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從椅子上跳起:“我還會用西語罵呢,你會嗎,**************!”
他本來嗓門就大,西班牙語的節奏又像機關槍一樣,嘟嘟嘟擊打林肖恩的腦殼,雖然他聽不懂,但深深被這門語言的恢弘氣勢震撼。
事已至此,他隻能拿出殺手锏,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罵人最髒的語言,他博大精深的母語,插着腰和蒂亞戈對噴。
咖啡廳衆人被他們兩個精彩絕倫的行為藝術折服,全場的目光聚集在他倆身上,看兩個勢如破竹、氣吞山河,同時互相聽不懂的的成年男子,為全體賓客獻上一場畸形語言展。
最後他們兩個被咖啡廳老闆趕出去,丢到室外,寒風一吹,立馬火滅煙消。
好丢人。
剛才不要的臉皮随風飄動,咖啡廳窗内齊刷刷望着他倆的眼睛,提醒他們人類文明還未抛下他倆。
他們一聲不吭,背對背朝反方向走遠了。
沒走出多遠,他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是米娅的消息。
她發來一則視頻。
【米娅:?】
【米娅:你們在幹什麼?】
他看了眼視頻封面,有人拍下了他和蒂亞戈劍拔弩張的全程。
......誰這麼該死發明了手機攝像頭。
他隻覺得臉皮燙得慌,根本不想點開,也沒臉回複米娅。
可是沒過一會兒,手機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陸續有人給他轉發那條視頻。
有位那天一起玩酒桌乒乓的仁兄,問:
【你倆是因為脫褲子吵起來的嗎?】
【大不了再比一次呗,這是何必呢】
林肖恩一概沒回,隻期望來個人殺了他。
他鎖上屏幕,可下一秒手機又突兀地亮了起來。
【切斯頓:原來你講母語這麼流暢】
【切斯頓:我要聽你教我幾句】
這麼多人發來消息,唯獨他關注點如此偏門。
【林肖恩:教你什麼?】
【切斯頓:不知道】
【切斯頓:噢,我想出來了】
【切斯頓:“用力”、“深一點”、“我還要”,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