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雙眼睛睜開。
一道縫隙打開,光照進來,外界的聲音也順着湧進來。
“大祭司大人?”
“大祭司大人醒了!”
“大祭司大人!”
“大祭司大人!”
在衆人的恭迎聲中,一個被黑袍緊緊包裹着的小老頭,從一個黑色絲線纏繞成的大繭中,掙脫而出。
老頭落地,手掌平壓,噤聲。
掃視了一圈,這裡的人大多身穿黑袍,隻是他們的黑袍帶着灰色的邊沿,而老頭的黑袍卻鑲嵌着銀絲,神秘華貴。
少數幾個沒穿黑袍的人,站得比較疏遠,另有團體。
目光落在少數人身上。
老頭雙手合十,沒有開口,半空中卻浮現出一行文字:
“十八号使者死了。”
“什麼?!怎麼回事?”
領頭的一個身着護士服的年輕女人,當即收斂散漫,上前幾步質問出來。
幾個黑袍人伸手攔下她:“一号,請你不要沖動。”
“滾開,老娘又不是你們的下屬,連靠近的權利都沒有嗎?”
護士女也是個暴脾氣,推開阻攔,就踩着高跟兒蹬蹬蹬來到老頭面前,然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了下來,沒有按照以往的習慣揪着人的衣領子喝問。
沒辦法,上頭有令。
加上這個老頭确實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出于忌憚,她并不會太過出格。
“隻不過是闖進了兩隻小家夥,我們的人怎麼就死了?誰幹的?”
“夏霁。”
空中字體變換,化作了兩個大字。
護士女瞳孔地震,周圍的黑袍們也難免露出驚歎聲和竊竊私語,她心裡一咯噔,突然意識到這次由大祭司親自報出的死訊并不簡單。
“難道——十八号永眠了?”
“永眠?!”老頭還沒回答,其他幾個的便衣們紛紛發聲。
沉默不語,老頭仍舊如同一樁枯木般,老神在在。
“親眼所見,神魂俱碎。”
當這八個大字浮現出來後,有人神色驚疑不定,有人開始感到畏懼,有人叫嚣着要複仇。
從表現上來看,黑袍們大多沉靜無聲,如同正規軍,而護士女所帶着的一幫人就像一群散兵遊勇,素質參差不齊。
“慌什麼!殿主大人不在,你們就亂套了嗎?”
護士女回頭朝自己人怒吼,嗓門瞬間壓過所有騷動。
她轉身,沉着臉繼續問:
“不是說暫時不會接觸「白」的嗎?我們都清楚此人的危險性,計劃還沒完善,以我們目前的布置,對上他,隻會壞了你我兩方共同的大計!”
“并非故意,隻是巧合。”
雙子鏡的事老頭自然不會告訴一個外人。
那件物品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它落在羅燕子手中,是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唯一估算出錯的是,羅燕子拿到那面鏡子的時間提早了太多太多,這種突發狀況令老頭有些不安,仿佛有什麼事情超出了控制。
所以他才讓巡遊的十八号使者,帶上自己的耳目,去抓住那兩個女生。
回收雙子鏡的同時,也檢查一下儀式素材的狀況。
可惜,誰知道夏霁來得這麼快?
明明已經利用怪蛇,把他引進了那個辦公室,引入了那一道早已準備好的陷阱暗門中。那可是通往夢境,最深層的混亂無序之地,不說規則混沌又強大,就說高濃度的神秘輻射,就算是傳說級的秘探,進去了怎麼也得褪一層皮吧?
好家夥,除了模樣大變,你是一點傷都沒有啊。
真不愧是鎮守神州的第一人。
老頭眼裡閃過一絲極深的忌憚。
說實話,自從神旨令下,跨越邊境線,來到這裡布置儀式,他也曾懷疑過高層是否小題大做?以他們真理隐修會的龐大勢力,何需如此苟且偷摸?
陰謀,蟄伏,等待時機。
明明目标隻有一人,明明他就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明明他們兩方組織加起來人多勢衆,但計劃就是按兵不動。
現在老頭算是明白了,不是高層過于謹慎,而是對手實在非人。
“收斂行動,全面潛伏!”
“放棄僞裝,前來彙合?”
前一句是對黑袍們說的,他們紛紛應是,已經開始招呼外面的同夥回歸。
後一句是在問護士女一群人。
她搖搖頭,回道:“此事我需要彙報殿主大人定奪。即便殿主大人選擇了繼續僞裝,我們也保證,一定不會牽連到你們。”
如果真被抓住把柄,那就丢掉棄子。
說到底,他們煉獄本就生死看淡,同伴的死亡對于他們來說,還不如敵人的強大來得震撼,比起同情,他們更擔憂自己會不會步了後塵。
自私,兇戾,麻木。
煉獄裡爬出來的,能有什麼好人?
或者說,本就已經不是人。
……
黑色的絲線無限延伸,仿佛沒有盡頭。
夏霁凝視着遙遠的虛空。
那道絲線的一端,透過了物質的阻隔,穿越了層層的空間,越來越深,直至沒入最深處的某一個核心空間。
隐隐約約,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巨大黑繭的模樣。
回過神來。
夏霁再一瞥食堂經理的頭頂,那裡是絲線連接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