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傑雖然嘴欠,但他的這張嘴也是真會活躍氣氛。
肖邵一邊聽着于家兄弟隔着手機的‘相聲’,一邊拿了串裡脊放到自己碗裡,用筷子把肉剔進去。
這次的‘飯局’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但肖邵挺喜歡這種不需要加入對話也能融入的時候。
沒有人會不識趣地問他跟家裡的關系有沒有緩和。也沒有人會忽然跑到他身邊坐下然後問他能不能加個聯系方式。更沒有人會忽然說肖邵你怎麼也不加入進來、是因為覺得跟我們聊天很幼稚嗎?對他來說是很舒适的氛圍。
而且
“這個烤魚……”旁邊的穆青忽然開口了,“賣相看着不怎麼樣,味道居然還行。”
大概是因為身邊現在坐着個男朋友的原因,他居然覺得就這麼聽于傑跟于磊隔着手機講相聲也挺好玩兒的。
“那是。”肖邵看了穆青一眼,“這可是我剛才精心挑選的,必屬精品。”
“是。”穆青笑着點點頭。
他們沒有看到噴火跟燈火表演,不過看到了各種小攤跟套圈遊戲。
于傑興沖沖地奔着套圈遊戲過去,然後木着臉拿着個寫着參與獎的娃娃回來了。
木着臉的原因大概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娃娃’是個芭比娃娃,雖然還自帶了個透明的塑料盒,但仍然改變不了這是個芭比娃娃的事實。
穆青在看見于傑扔出二十個套圈就抱着個芭比娃娃回來後就勾着肖邵的肩膀,把他勾到了一邊兒,兩個人笑了好半天才重新加入他們的四人隊伍。
“這個娃娃……”還是苗阿姨說了一句話才讓于傑沒一直木着臉,“到時候可以送給小張,說不定她會喜歡?”
“也對,”于傑的臉立馬由陰轉晴了,“小梨渦肯定會喜歡這個的!”
肖邵感覺比起這個臉上好像都塗了三層粉的芭比娃娃,小梨渦應該會更喜歡跟書有關的東西。但于傑這會兒看着是真在為芭比娃娃有個歸宿感到高興,他就沒吭聲。
他們幾個人就這麼順着人流一點點兒往前走,路上還買了點兒小吃拎在手裡。
等走到盡頭的時候,肖邵還有點兒迷茫:這就走到頭了?之前坐在穆青的摩托車後座朝這兒看的時候,也沒感覺這條路這麼短啊。
但是不管這條路到底是長是短,在走到盡頭的時候,也就意味着到回家的時間了。
于傑往旁邊看了看,然後就掏出了手機:“我在群裡嚎一嗓子,問問這會兒還有誰在跑。”
“什麼群?”肖邵有點兒好奇,在後面問了一嘴,“跑什麼?”
“一個都是出租車司機跟三輪車司機的群,”穆青偏頭回答他,“之前接你的時候我們也在這個群喊過。”
“喊到了嗎?”肖邵忽然就想起了當時穆青騎着摩托跟自己對暗号的場景。
“沒,”穆青說,“接你那司機在送你到了之後才看手機,然後才給我們發了消息。”
“不過你這麼一說,”肖邵看着穆青,“我當時還覺得你挺有毛病的。”
“什麼玩意兒?”穆青愣了愣,“我當時就怎麼就挺有毛病了?”
他怎麼不知道?
“你當時說你是青澀的青啊。”肖邵說,“我就想這人長得挺帥,怎麼腦子不太正常。跟人介紹怎麼還說自己是青澀的青,是想表示自己特别純情嗎?”
“我靠,”穆青整個人都不好了,“我當時說的是青色,是顔色裡的青色!”
他還沒神經病到那個份上!
“我現在知道了。”肖邵一邊笑一邊說。
“知道就好,你可别對我有什麼錯誤認知。”穆青看了肖邵一眼,也跟着彎了彎嘴角。
笑歸笑,他可不希望男朋友在繼覺得他把自己看成了冤大頭後,又覺得他是個跟人剛見面就說‘我名字裡的青是青澀的青’的神經病。
‘嘴欠的直男’就已經很讓人心塞了。
肖邵笑了一會兒才停下來,笑過後又覺得有點兒尴尬——苗阿姨跟于傑還在前面,但他這會兒在因為一個和穆青誤會笑,感覺很……奇怪。
就算于傑跟苗阿姨知道他們倆的事兒,他也有點太‘旁若無人’了。
在‘旁若無人’這個詞猛地從腦子裡蹦出來的時候,肖邵才忽然想起前面還有穆青的親人跟兄弟,而且他們這會兒是在外面。
即使現在周圍再怎麼安靜,這也是在外面,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保不齊會有什麼看同性戀不順眼的人。
穆青沒意識到很正常,畢竟穆青之前是個‘直男’。但他作為一個有過前男友還跟家裡人出了櫃的同性戀,明明應該很清楚兩個男的在外面表現得太親近會招來什麼,還是沒控制住陷進跟穆青的對話了。
想到這兒,肖邵的笑都收回去了。
笑得差不多了和笑到一半忽然收住的反應還是很明顯的。
“怎麼了?”穆青看着肖邵,有點兒不太明白他怎麼了,“怎麼笑一半還忽然停下了?”
“不知道,就是忽然感覺……”肖邵想了想,“就感覺我這樣……好像不是很好。”
他跟穆青又不是一男一女,倆男的在外面還這麼‘旁若無人’,也是真不怕有極端恐同的給他們倆一悶棍。
“哪兒不好?”穆青有點兒茫然。
肖邵張了張嘴,沒想明白怎麼說。
我忽然就覺得我們倆的互動有點兒太‘旁若無人’了?
我覺得我們倆聊天的時候好像還不小心忽視了你的朋友和家人?
我忽然覺得很害怕?但是到底是在害怕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沒有具體的事兒或者人,我就是在單純害怕?
這些話,無論是要跟穆青說哪一個,他都會覺得難以啟齒。
因為他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剛才跟穆青的對話根本沒什麼讓人奇怪和值得害怕的點兒,就算他倆身邊真有什麼極端恐同的人經過,在聽見他們的對話的時候也隻會覺得他倆是朋友或者兄弟。
穆青看着肖邵,雖然不明白少爺為什麼會笑到一半就停,還露出這種表情,但他大概能猜到。
有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跟肖邵的距離很遠,怎麼都追不上。但更多時候他會感覺肖邵更像個蜷縮起來的缺愛小孩兒,總是會下意識關注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也會因為一點兒風吹草動就立馬停下自己的動作。
他不知道要怎麼拉近跟肖邵之間的因為家境産生的距離,但他知道在一個人要陷入情緒漩渦的時候要怎麼做——畢竟老媽在發現他打工後手上那些水泡的時候,也經常陷入情緒漩渦。
——啪。穆青轉頭往自己胳膊上拍了一下。
所以沒必要逼問肖邵在想什麼,這個時候隻要想辦法讓他不繼續想下去就行了。
“怎麼了?”肖邵愣了一下。
“有蚊子叮我。”穆青一邊說一邊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真感覺夏天如果沒有蚊子就完美了。”
肖邵這會兒才意識到穆青剛剛那忽然的‘啪’是在打蚊子:“你帶風油精沒?”
“沒帶,我平時也不怎麼招蚊子,不知道今天怎麼就找上我了。”穆青看了肖邵一眼,“咬你了嗎?”
“沒,”肖邵立馬擡起自己的胳膊看了看,“我也不怎麼招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