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邵對穆青跟自己表白這事兒不算意外，但他對穆青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向他表白這事兒是真有點兒意外。
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但他跟穆青可以說是從把話半說開的狀态到現在都待在一塊兒，沒道理穆青受刺激的時候他沒發現。
至于喜歡。
抛開被前男友表白的時候聽到的那句喜歡，肖邵更多時候從其他男生口中聽到的‘喜歡’後面都會緊跟着‘你不會真在考慮了吧？我他媽的又不是同性戀’的諷刺笑聲。
但是……
肖邵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他轉頭看向了穆青。
穆青這會兒抿着嘴巴看着他，很緊張的樣子，也并沒有像那些耍他玩兒的男生一樣避開自己的視線。
但是他倆接觸了這麼久，穆青唯一一次讨人嫌的時候就隻有在以為他對于磊感興趣的時候脫口而出的那句‘他不是’。
……就是因為看過了穆青從一開始對同性戀假模假樣的‘我其實挺理解’的樣子，肖邵這會兒才不知道要怎麼應付對方大概率是糾結了很久才敢說出口的‘我喜歡你’。
但要說他想拒絕，如果他真的想拒絕穆青，腦子裡現在就不會擠滿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
“情侶之間會有的互動跟朋友之間的互動，”肖邵轉過頭說，“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樣。”
“什……麼？”穆青愣了愣 ，“什麼意思？”
這是要拒絕他的意思嗎？
他就這麼……被拒絕了？
在他現在甚至都沒聽明白肖邵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情況下？
“你真的能接受跟男的接吻嗎？”肖邵看着穆青，“你真的能接受這些你之前從來沒想過的會和同性有的親密接觸嗎？”
“不止是這些，同性戀跟異性戀要走的路也不一樣，”肖邵頓了頓，“你也知道我是因為什麼被扔上山的。”
雖然苗阿姨是個很好的人，也說過她不介意穆青會喜歡上異性還是同性，但是在關于對孩子的性取向看法這種事上……家長永遠都是要等到事情到自己頭上了，才會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一開始沒打算跟穆青說這些東西，他完全可以跟穆青說‘那我們就在一起試試’，反正他也不吃虧，他甚至可以為了讓自己顯得善解人意再補一句‘如果到時候你覺得還是不能适應，我們可以分開’，但他就是不想這麼做。
比起在試過後連普通朋友的關系都沒法繼續維持，他更希望穆青能夠先确定是不是真打算走上這條路。
這條路就像是穆青帶他走過的那條小路一樣，沒什麼人願意走不說，還有煩人的蚊蟲跟帶刺的植物，石頭也被從上面落下來的樹葉蓋着，稍不注意就會踩滑。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穆青領着他走那條路的時候顯得很遊刃有餘，但他領着穆青走的這條路不一樣，他到現在都走不明白這條路，更别提接下來還有可能要帶着一個人走了。
“我……”穆青伸出手去摸旁邊的咖啡杯，杯沿冰得他一個激靈，但他還是堅持把咖啡杯拿過來放在自己手裡。
“你……”穆青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想說什麼，他感覺自己的語言系統比之前那個問他們能不能拍照的女生還混亂。
但是他的直覺又告訴他：如果肖邵是想拒絕，直接拒絕他就行了，沒必要跟他說這麼多。
——就是因為想讓他徹底想明白，肖邵才會說這些。
而在想明白這個點兒後，穆青感覺自己本來被‘是要拒絕我嗎？’給填滿的混亂着的思緒都變得清晰了很多。
表白很簡單，就三個步驟：下定決心，然後就是張嘴，等待對方的回複。
但如果希望對方能夠接受自己的表白，希望他們倆能夠長久地走下去的話，那就沒有三個步驟這麼簡單了。
需要的是證明。
不過證明……
“你……你稍微等我一下，你等我想想怎麼說。”穆青一邊說，一邊猛地站起來，然後從櫃台裡走出去。
現在他要拿什麼才能跟肖邵證明自己不是一時興起？
之前的幾個女生已經喝完咖啡走人了，店裡也沒有其他客人在。
穆青走到門口，然後從裡面把門給鎖上了。
明明牧哥和虞宛宛也有事兒要談，短時間回不來，外面也沒有客人眼巴巴地等着。但在把門鎖上的時候，穆青心裡卻浮現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心虛感，好像他現在鎖門是要跟肖邵幹點兒什麼一樣。
鎖上後他把桌上剩的那三個咖啡杯用圓盤托着回到櫃台，然後放在了櫃台上。
這麼做過後穆青轉頭看着仍然坐在椅子上沒動的肖邵，抓着他的手，把肖邵直接給拉了起來。
肖邵沒防備，被拽了一個踉跄：“……幹什麼？”
穆青把後廚的簾子一掀：“試一下。”
現在明顯不能拿時間來證明，那就隻有靠其他東西了。
……不是，試一下是什麼意思？
肖邵感覺自己被推到冰冷的台子旁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他下意識用手撐了一下後面的台子，沒讓自己被推上去。
試什麼？
試什麼！
所以到底是要試什麼？！
就在他想把在腦子裡帶着感歎号的三個字念出來的時候，穆青整個人都往他身上砸了上來。
用砸這個詞都算輕了，肖邵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被穆青這忽然的一下搞得有回聲了。
懵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星星在他的腦袋上不停地打着轉。
但沒等他從回聲跟頭頂呈三百六十度旋轉着的小星星中回過神來，穆青又往後退了一下，然後抿了一下唇，重新貼了上來。
直到這會兒，肖邵才終于确定了穆青不是想靠體重砸死他，也确定了這是一個吻。
是比起擁抱和牽手要更加親密的一個吻，因為最先撞上來的那個人沒有什麼類似的經驗的原因，甚至顯得有點兒青澀。
——但就是這個青澀到毫無章法的一個吻，讓肖邵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停跳了。
這個吻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很快穆青就再次退開，然後認真地看着肖邵。
但這次不是因為覺得撞得太狠了得重新調整一下，而是感覺如果再不退開，他就要呼吸不過來了。
也不知道電視劇裡那種特别長還自帶bgm的接吻鏡頭到底是怎麼拍出來的，他隻是跟肖邵把嘴唇貼在一塊兒就覺得自己的腦子暈的厲害。跟喝了幾斤白啤混雜的酒一樣。
“我……”穆青說出這個字的時候都帶着顫，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擠出一個很用力的——“……我！”
這次聲音不是帶着顫了，但這次聲音幹脆啞了。
媽的，更丢人了。
他很想停下來緩一下，但又覺得這個時候停下來太破壞氣氛，所以穆青隻能使勁拍了好幾下自己的喉嚨。
“我能……”穆青說得很結巴，“你看，我能接受跟你接吻，所以肯定也能接受别的……就是如果要做别的的話，可能要花上一段時間做心理準備，但是我肯定能準備好的。”
“啊、”肖邵看着他，“嗯。”
“然後，你說同性戀要走的路和異性戀的不一樣……”穆青說着說着嗓子又開始變啞，他猛地再拍了一下自己的喉嚨，“我在意識到我喜歡你的時候就做好準備了，跟你表白也不是因為一時興起。”
“好了，我現在沒有别的話要說了。”穆青說，“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個答案，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我都可以接受。”
肖邵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穆青都做到這份上了，不論是拒絕還是‘你真的确定了嗎？’，都會顯得像是對對方的侮辱。
況且他本來也對穆青有點兒興趣。
“我其實也……挺喜歡你的。”所以肖邵說。
穆青睜大了眼睛。
“……不過我是真沒想到，”肖邵說，“自己上個山還能交個男朋友。”
而且還是一開始甚至跟他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穆青。
在聽見那句‘我也喜歡你’的時候穆青其實就放下心來了，但直到聽到肖邵的第二句話，他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我之前也沒想過自己會交個男朋友啊，但凡事兒都有第一次，對吧？”
“是啊，”肖邵笑了笑，“凡事兒都有第一次。”
重新坐在櫃台面前的穆青狀态看着要比之前的好很多了，坐下來的時候甚至還因為心情好翹起了二郎腿。
肖邵感覺自己現在的心情也挺愉快的，畢竟他對穆青多少也有點兒好感，雖然他一直以為這點兒好感很快就會消失。
穆青看了他一眼，然後把他的手拉過去，輕輕捏了捏。
“怎麼？”肖邵問，“我手上是有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