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揮了揮手，不太想繼續這個令人尴尬的話題，他湊過去看肖邵手裡的咖啡杯：“不說了，你沒練習嗎？”

“我剛做了一杯，”肖邵回答，“不過倒了。”

“哦。”穆青縮回了脖子，“那下一杯讓我拍一張照吧。”

“你想幹什麼？”肖邵立馬很警惕地盯着他，“你要是想p表情包的話，我可以直接把你做的那杯發給你。”

“不是想p表情包，”穆青說，“我是想發給你爸。”

肖邵想也不想：“那你還是明天再拍吧，我估計明天才能練出個樣子。”

“行吧。”穆青點點頭，沒問為什麼一定要等到‘有個樣子’才能發，“那你把我做的那張發給我吧，我想發給我媽。”

“你不怕阿姨罵你啊？”肖邵掏出了手機，把那張圖發了過去。

“不會啊，”穆青回答，“就是做的拉花醜了點兒而已，她為什麼要罵我？”

“而且這本來也是我第一次做咖啡。”

肖邵輕輕笑了一下：“也是。”

做的拉花醜了點兒而已，本來也是第一次。

那他為什麼不樂意給老爸拍照發過去，也不樂意給老媽發過去呢？

——大概是因為他不想聽他倆的諷刺吧。

老爸總覺得他做什麼都還不夠水平，學習也是，為人處世也是。老媽是每次都能把一個他感興趣的話題引到‘學習’上去。久而久之，他都不太樂意跟他們分享自己遇到的那些事兒了。

但他現在好像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畢竟也不需要直接面對老爸老媽。

……而且他不主動打電話回去，他倆就不會想着主動打電話過來。

彼此之間就跟什麼陌生人似的。

“你拍吧！”想到這兒，肖邵猛地沖穆青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操……？”穆青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但手上還是非常迅速地取出了手機，“怎麼，又忽然改變主意了？”

“嗯。”肖邵點了點頭，“你到時候把他說的話告訴我吧……不過他如果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就不用特地告訴我了。”

——他不是很想聽。

“行。”穆青點點頭，然後把手機對着那個裡面什麼都沒有的咖啡杯。

穆青慢慢擡起了頭，跟肖邵對視。

“怎麼了？”肖邵有點兒納悶，“拍啊，這又不需要你專門找角度。”

“你要不再做一杯呢？”穆青欲言又止，“我怕你爸到時候覺得我腦子有病。”

肖邵這才反應過來，猛地收回杯子往裡看了一眼：“——我操！”

旁邊的牧哥已經笑到開始拍櫃台了。

肖邵在牧哥刻意壓低但也沒有很低的笑聲中做好了一杯咖啡，拉花看着還是跟那什麼一樣。

他把咖啡杯捧着對着穆青：“行了，拍吧。”

“我想把你手拍進去。”穆青把手機對着拉花，過了一會兒又重新擡起頭，“可以吧？”

“你覺得怎麼拍合适就怎麼拍，”肖邵還在為自己剛剛讓穆青拍空杯子的事兒尴尬，“不用問我。”

“行吧。”穆青把手機擡高，對着肖邵的手和咖啡杯裡的那個拉花拍了一張，“我現在就發給他。”

肖邵果斷把咖啡杯塞到了牧哥手裡，“你喝一口吧牧哥，再笑下去客人都要被你吓跑了。”

“不好意思啊。”牧哥接過了那杯咖啡杯，又低着頭笑了一會兒，“但聽你們倆小孩兒聊天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

肖邵不得不跟着幹笑了兩聲，感覺這輩子的尴尬都透支在這裡了。

穆青把流量打開，點開聊天框後發現停留在最下方的還是肖邵老爸發的那筆轉賬。

對方并沒有像之前一樣說别的什麼話，但給的錢卻比發照片的時候給的多。

……他還以為對方會說肖邵亂說髒話呢。

穆青把那張肖邵剛做的拉花發過去，就在他打下‘這是肖邵做的’這行字的時候，上面已經顯示對方在‘輸入中’了。

穆青果斷把那行字删掉了。

：這是肖邵做的是吧？

：做的真醜，味道怎麼樣？

轉賬4000

穆青打開備忘錄，把這個四千記進去，然後回了句：味道不錯，比我們老闆做的好喝。

他轉過頭，看了眼這會兒估計是又想到了剛才那件事兒所以開始笑的牧哥，把椅子挪得離肖邵近了點兒。

“怎麼了？”肖邵看着他。

“你爸說你做的拉花醜，”穆青把手放在自己嘴邊，壓着聲音說，“但是他下一秒就問我好不好喝了。”

“你沒騙我吧？”肖邵盯着穆青，眼神懷疑。

“真的，”穆青把手機遞給他，“不信的話你自己看聊天記錄。”

肖邵把穆青的手機拿過去，盯了半天。下意識摁了一下手機旁邊的鍵，手機黑屏了。

他把手機重新打開：“你……”

他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感覺說什麼都有點兒矯情。

“我一會兒截圖發你。”穆青小聲說。

“……謝謝。”肖邵把手機還給穆青，“謝謝你。”

“換句話。”穆青看着他，“我們不是朋友嗎？”

肖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你應該做的？”

“嗯。”穆青把手機揣回了兜裡。

三個女生喝完咖啡後就回到了櫃台，領頭的那個确實很有領頭的風範，把另外兩個女生的一塊兒掃了。

穆青在她們走過來才後知後覺感覺到了緊張，雖然就算對肖邵感興趣的女生那個人問起他能不能給肖邵的聯系方式，肖邵也會幫忙圓過去。但在這種他最近的狀态奇怪都已經明顯到不能再明顯了的情況下，他還真有點兒怕肖邵會因為這個猜到什麼。

他現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好像确實對肖邵有點兒興趣，但他還分不清楚這份興趣的濃度有多少，會不會因為時間的推進而慢慢消退。

如果這份興趣會随着時間慢慢消退的話，他不希望被肖邵發現這件事。

但如果這份興趣不會随着時間慢慢消退的話，那他不僅不怕肖邵發現這件事，還會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訴對方。

“我把這些照片發在社交平台上可以嗎？”女生問肖邵。

穆青立馬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旁邊這位就是老闆。”肖邵示意了一下牧哥，“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直接問他。”

牧哥看了他一眼，然後把胳膊放在櫃台上：“當然可以了，正好幫我們宣傳一下。”

“行。”女生收回了手機，“……其實我們學校有不少人都想來這個咖啡店看看來着，但這家店看着太貴了，今天我們都是鼓起勇氣才來的。”

“怪我當初裝修太過了。”牧哥笑了笑，“這樣，下次你們再來，我給你們别人享受不到的優惠價。”

“謝謝啊。”女生一邊回答一邊看了肖邵一眼。

穆青抿了一下嘴唇。

“那帥哥你這段時間多練習練習啊，争取早日從學徒晉升。”女生沖肖邵笑了笑，“下次我想嘗嘗你做的。”

“……好。”肖邵點點頭，他也是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

這個時候說自己是同性戀也不太現實，畢竟對方似乎也隻是對他有點兒好感而已，還不到需要他說出自己性取向的程度。

送走了這三位客人後，又分批次來了十個客人，然後就到他們的下班時間了。

肖邵感覺這跟自己原本想的‘在咖啡店幹活’的畫面完全不一樣，他甚至還抽空看了會兒單詞……如果能帶卷子來就更好了。

“我明天能帶卷子來嗎？”肖邵要走的時候問了牧哥一句。

“可以啊，’把門鎖上的牧哥回答的時候都沒看他，‘反正我這兒也沒什麼人來。”

“謝謝啊。”肖邵說。

牧哥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謝謝我這兒沒什麼人來啊？”

“不是，是謝謝你讓我帶試卷來寫。”肖邵回答。

牧哥聞言動作一頓，但他還是把鑰匙放進自己兜裡：“沒事兒，你們要因為在我這兒上班耽誤了學習，我才真成罪人了。”

“今天過後就不一定沒什麼人來了，”穆青說，“那些女生應該會拍照發社交平台上吧。”

“那我到時候就有理由壓榨你們了。”牧哥看着他倆，“你們倆一會兒怎麼回去？趕車嗎？”

“騎摩托車回去。”穆青指了指停在門口的摩托車，“不過我們現在還不回。”

“還有其他安排是嗎？”牧哥看着他倆，“明天下班時間就改成八點吧，這個點太晚了。”

“嗯？”肖邵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穆青已經跟牧哥說了謝謝和再見，然後拉着他往前走了。

“我操。”肖邵表情還有點兒茫然，“真的假的？”

“真的吧，”穆青一邊走一邊回答，“他之前也說了他開這家咖啡店不是為了賺錢。”

“你……先停一下。”肖邵想了一下，“我還沒跟他說謝謝。”

“行。”穆青半點兒沒遲疑，直接停了下來。

肖邵轉過身，沖牧哥揮了揮手：“謝謝啊，牧哥！”

昏暗的燈光下，對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沖他們揮了揮手：“——沒事兒，記得早點兒回家！”

“别讓家裡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