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會兒了,還他媽什麼!”穆青沒想到少爺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掉鍊子,下意識又推了一下肖邵的背,“你知道那狗咬人有多疼嗎?!”
肖邵被穆青直接推了上去,但還是艱難地低着頭:“——不是,我他媽的鞋掉了!”
鞋而已,有什麼好在——!
……什麼玩意兒?
…什麼東西掉了?
穆青飛快地往坑裡掃了一眼,然後看見了那個正挂在坑旁邊的黑色涼鞋。
他往上看,看見了肖邵已經踩進地裡的左腳。
“……我給你拿,我一會兒給你拿,”穆青忍住了在這個時候笑出聲的沖動,“你先上去。”
估計是聽見了他的那句‘我給你拿’,肖邵這次跑的很快。
穆青彎腰把那個涼鞋拎起來,然後在越來越近的狗叫聲中加速跑了上去。
他第一個看見的是離于家兄弟和小梨渦有一段距離的肖邵。
這會兒少爺正面無表情的盯着他,保持着後面的幾個人看不見自己的腳的姿勢。看上去格外潇灑,跟剛才那個低着頭一個勁兒的說‘我他媽的鞋掉了’的人完全就是兩個人。
穆青嘴角抽動了一下,把用另一隻手擋着的涼鞋扔到了肖邵的腳旁邊:“行了,穿上吧。”
“我真他媽的操了。”肖邵的腳順着鞋往上一勾,在沒彎腰的情況下把那隻涼鞋成功穿上了,“這狗是不是他媽的有病啊,就非得那會兒叫是嗎!”
“所以我剛才讓你跑快點兒,”穆青嘴角再次抽了一下,“我早跟你說了,那狗就跟狗主人一樣——”
“那家的狗主人也是,”肖邵打斷了他的話,“純他媽的神經病!不管狗的話養什麼狗,沒素質!”
肖邵的表情很憤怒,但是用詞又挺禮貌。穆青沒忍住,嘴角再次抽了一下。
他拍了拍肖邵的背,正要越過肖邵往上走,下一秒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從他的視線裡能夠看見一臉迷茫的于家兄弟和小梨渦,但他現在也是真的憋不住了。
隻要一想到肖邵剛才卡在坑上的那隻黑色涼鞋,他就有一種強烈的想笑的沖動。
“……穆青,我操你大爺啊。”肖邵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衣角。
穆青轉過頭看着他:“不好意思,我已經在很努力的憋笑了。”
但是架不住肖邵非要說個沒完,讓他想不笑都不行。
“我沒那麼小氣,你他媽的笑這個無所謂,”肖邵瞪着他,“但你要是敢跟他們說,我剛才涼鞋卡在坑上面了的話……”
穆青腦子裡又一次出現了肖邵的拖鞋卡在坑上的畫面,他再次笑出了聲。
“我他媽的一定打死你!”肖邵在穆青再次響起的笑聲中堅強的補完了後半句。
為了不讓自己被肖邵給打死,穆青在被于傑一個勁兒的追問剛剛到底在笑什麼的時候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直到于傑被看不下去的于磊給一把拽開。
“差不多一點兒啊,能不能别總是這麼拽我!”于傑梗着脖子,但沒掙紮,“小梨渦還在這兒呢,能不能給我留點兒面子!”
“你之前學狼嚎的時候怎麼不在意一下自己的面子?”于磊反問。
這一句簡短的話成功封死了于傑的話頭,讓他沉默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小梨渦捂着嘴轉過了頭。
肖邵本來也有點兒想笑,但他的左腳後跟上現在全是土,他隻要一動嘴角就會想到剛才的尴尬場景。所以他努力咬住腮幫,沒笑。
感覺自己比之前被拍照的于磊還像個冷酷無情的雕像。
穆青轉頭看了他兩眼。
“幹什麼?”肖邵轉頭看着穆青,眼神很警惕。
“沒,”穆青笑着搖搖頭,“剛不是說等上來給你講那家人的事兒嗎?我們一會兒邊走邊講吧。”
再往上走的路變得開闊了很多,也不再是之前那種别說跑、光是走起來都特别費勁的小道了。
“那家人跟我們這片兒的人都不怎麼來往,”穆青一邊說一邊轉身朝肖邵伸出手,“不過我們也不想跟他來往。”
“為什麼?”肖邵拉住了那隻手。
“因為他打老婆啊,”于傑接了一句,“他把老婆都給打到隔壁的村去了。”
“……隔壁的村?”肖邵問,“是說住在山底下的那些房子嗎?”
“不,是在山對面。”于磊轉過身,指着他們對面的那座山,“是在那邊兒的村子。”
肖邵轉過頭,看着對面的那座山。
山半腰和山頂都有屋子和田地,但這麼看過去霧蒙蒙的,像是籠罩着一層紗。
這種大自然的震撼讓肖邵愣了三秒才想起來剛才的話題是什麼:“——跑到那邊兒去了?”
跑了這麼遠?
“嗯,”穆青點點頭,“那婆婆人很好,手藝也不錯,會拿竹條編成小玩意兒去學校門口賣。”
“但是性格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被那傻逼打跑了。”于傑接了一句,“那老頭一天到晚什麼正事都不幹,就愛帶着他那條狗去林子裡打獵。”
“事先申明,我對養狗的人沒偏見。”于傑補充,“但是我對這種又打老婆又不幹正事兒的人有偏見。”
“那婆婆跟他那麼多年,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穆青繼續說下去,“所以她就跑了。”
“那她的腿腳很利索啊,”肖邵想了想,“這婆婆平時應該沒少鍛煉吧?”
這句話一出來,幾個人都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就在肖邵懷疑自己是說錯了什麼話的時候,旁邊的穆青接過了話茬:“她天天走山路,腿腳是該比同齡人好點兒。”
于傑震驚地看着穆青,臉上寫着一句‘我靠,你重點是不是有哪兒不對啊?’
“她平時不是還會編竹條嗎?”于磊也想了想,“也就是說她平時還得上山砍竹子,估計腿腳都能甩年輕人好幾條街吧?”
“小梨渦,”震驚的于傑這次看向了小梨渦,“你肯定也覺得他們腦子壞了吧,這是現在應該糾結的問題嗎?”
“沒有,”小梨渦有點兒猶豫,“我在想我什麼時候能學會砍竹子,我也想用竹條編東西然後拿去賣。”
于傑沉默了。
“不過那婆婆跑之前沒跟他離婚,也有可能是提了但男的沒同意……”穆青看了于傑一眼,繼續跟肖邵說着,“這男的當時還想找人跟他一塊兒去把人綁回來。”
“然後呢?”肖邵莫名就有點兒緊張。
“然後發現壓根沒人願意搭理他。”穆青笑了笑,“他打老婆這事兒就挺讓人讨厭了,我們這兒的人勸過他幾回,但他什麼話都聽不進去……更别提還有他家那狗的事兒,那狗咬傷過好幾個人了,他從來都不賠,還要狡辯說是被咬的人走路不長眼,活該被他們家的狗咬。”
“不是,他都沒被什麼人套過麻袋嗎?”肖邵沒忍住。
就這種又家暴又管不好狗還要倒打一耙的家夥,整個村居然沒幾個人想揍他?
“我們村裡倒是有不少人想套他麻袋,覺得他太丢這個村子的臉了。”穆青回答這問題的時候顯得很平靜,就跟在說自己今天吃了什麼飯一樣,“但是那條狗總是跟着他,所以不太好下手。”
肖邵轉頭看了一眼穆青。
“怎麼了?”穆青問。
“沒,”肖邵搖了搖頭,移開了視線,“剛才看錯了,我還以為有兔子跑過去了。”
雖然穆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但剛才那種眼神……就像是想把那個人套麻袋再揍一頓的人是穆青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