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跟肖邵終于在大路上看到他們仨身影的時候,于傑正在指揮小梨渦跟面無表情的于磊在一塊大石頭旁邊擺造型。
小梨渦倒是很配合,讓擺什麼造型就擺什麼造型,還很注重表情管理。相比之下,她旁邊站着的于磊就顯得很不配合,往那兒一站就跟剛被運到這兒的雕像似的,從臉到身體都透着一股僵硬。
“我那話的意思不是說你給我們拍,”不配合的于磊完全沒注意大道上他們等的人已經上來了,還在跟拿着手機對着他和小梨渦拍個沒完的于傑強調着,“我的意思是我給你們拍。”
“反正都是拍照,有什麼不一樣的……”于傑回答這話的同時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往後瞟了一眼,在看見穆青跟肖邵後又收回了視線,“大不了一會兒你再給——”
肖邵都忍不住開始思考于傑眼睛是不是不行的時候。于傑重新轉過了頭,看向了他們倆,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你們終于上來了!我們都等了好半天了!”
“……他什麼意思,我們走的很慢嗎?”肖邵轉頭問穆青。
“沒,他就喜歡用這種誇張說法,”穆青回答,“你把他說的這些誇張的話都除以二就行。”
肖邵被穆青這個‘除以二’的說法給逗笑了:“行。”
“不過上來了就好,”于傑站在原地,然後沖穆青跟肖邵一揚手,“來來來,拍個照!”
“我幫你們拍?”走過去的肖邵問。
“不用。”于傑看着他倆,不過視線主要還是落在了他倆這會兒正牽着的手上,“一會兒搞個自拍然後把我們都拍進去就行。”
肖邵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和穆青牽着手,他轉過頭,挺想問穆青要不要松手。但穆青沒等他張嘴,就直接牽着他走到了小梨渦和于磊的身邊。
肖邵閉嘴了。
“怎麼拍?”穆青轉頭問于磊,“擺個什麼造型?”
于磊看了眼穆青:“走的挺慢。”
肖邵下意識想說是因為穆青拉着自己這個‘累贅’,他倆走到後面又在聊天。但這種兩人還牽着手的狀态讓他莫名覺得有點兒張不開嘴。
……一種很微妙的感覺,雖然他也說不清到底是哪兒微妙。
“這天這麼熱,走的慢點兒也正常吧?”穆青說。
于磊沒再說話。
他們五個人拍了張合照。
小梨渦的身高不夠,所以這張照片幾個人坐下拍的。
幾個人都看向了手機的方向,但因為于磊坐着的位置正對着太陽,他伸手擋太陽的時候于傑剛好按下拍照鍵。新鮮出爐的照片就變成了幾個人都在笑着,隻有于磊的臉被擋住了的樣子。
“要不再拍一張?”于傑看着手機裡的照片,“哥你就非得那會兒擋臉啊?”
“敢情太陽曬的不是你是吧?”于磊說,“就這樣吧,别一會兒拍個照還拍中暑了。”
“行吧。”于傑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收了回去,“下次我們再一塊兒拍照。”
“行了。”于磊第一個站了起來,“走吧。”
肖邵除了拍畢業照就沒有跟什麼人合照的經驗,在大家繼續往山上走的時候,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穆青:“回去記得把照片發給我。”
“知道了,”穆青問,“要留作紀念是吧?”
“對。”肖邵點頭。
他倆聊天的時候也沒想着控制音量,前面走着的于磊忽然轉頭看了肖邵一眼,不過很快就重新轉回了頭。
肖邵盯着于磊的背影,沖旁邊的穆青偏頭示意了一下。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偏頭示意,畢竟他隻是覺得于磊看着有點兒奇怪。而且穆青也不一定能看懂他的意思。但他就是做出了這個動作。
穆青這次沒說話,隻是沖肖邵點了點頭。
……好在穆青腦子正常,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肖邵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爬山。
他不常出門,也不怎麼出遠門。難得的幾次出遠門都是因為學校閑着沒事兒幹要他們寫放假的時候去什麼地方玩兒了。
老爸老媽要忙公司裡的事兒,沒空陪他。所以他得一個人去,提着老媽為自己準備的裝着一大堆他其實用不上的東西的行李,拿着老媽給的錢,然後出門。
他出去旅遊的時候會刻意避開那些要人生爬上去的山,專挑那種自帶登山電梯的。
反正到山頂了就拍個照,發在朋友圈,然後再回來在作文本上編今天自己跟爸媽去了什麼地方。
旅行的過程裡他會碰上旅行團或者結伴去的人,這些人往往臉上都挂着笑容,跟他完成任務一樣的拍了就走的面無表情不一樣。
所以肖邵不喜歡爬山,也不愛聽那些人聽着就很高興的聲音。他覺得煩。
現在回頭看,他之前之所以會覺得煩,大概完全是因為就隻有自己一個人,想聊天都不知道找誰。
……如果換了他跟朋友一塊兒爬山,他估計也不會覺得煩了吧。
“你能看出這個是什麼草嗎?”穆青一邊問一邊用鞋尖指了指一個草。
肖邵低頭看了看,沒看出這玩意兒是個什麼草。
穆青這種弱智的就好像是在問近視的人‘我手指現在比的是幾’的問題,他一般是不會回答的。
但肖邵今天心情挺好,所以他還是根據這個草的樣子認真想了想:“……是折耳根嗎?”
“不是,”穆青否定的很果斷,否定後他開始給肖邵介紹,“這玩意兒可以治暈病,所以我們這兒的人都愛管它叫暈病藥。”
“哦。”肖邵一點兒都不意外自己猜錯了。
這個字落下的下一秒,肖邵看見穆青蹲了下去,然後把那草旁邊的土給小心扒開,把這玩意兒給拔了出來。
“幹什麼?”肖邵還以為穆青是想讓自己近距離看看這是什麼玩意兒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沒這個必要吧!
“怎麼這種路都能踩滑,”穆青用胳膊肘撐住了他的背,“這玩意兒可以帶回去蒸雞蛋吃,到時候你嘗嘗。”
“真的假的?”肖邵還有點兒懷疑,“但是這不是野菜嗎?”
“折耳根最開始不也是野菜嗎?”穆青看着他,“也能吃啊。”
“……哦。”肖邵點頭。
前面走着的于傑忽然轉頭看了一眼肖邵,欲言又止的樣子。
肖邵感覺自己都摸清楚于傑的尿性了,所以他直接沖于傑說:“想說什麼就說。”
“折耳根和這暈病藥之前都是被我們拿來喂豬的,”于傑就跟等着他說這句話似的,下一秒就進入叭叭叭狀态,“但是你看折耳根現在賣的多好!”
肖邵不是很明白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他轉過頭,看着手裡還抓着暈病藥的穆青:“我忽然發現你說話還挺好聽的。”
“那是,”穆青分别指了一下于家兄弟,“畢竟這倆人一個是啞巴,一個是喇叭。”
于傑和于磊動作很一緻,都回過頭來瞪着穆青。
這大概就是兄弟才會有的默契。
走在前面的小梨渦不知道自己的身後發生了什麼,小聲的說:“打南邊來了個喇嘛……”
“手裡提拉着五斤鳎犸。”肖邵立馬接了下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