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英語詞典還給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肖邵:“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涼鞋。”
“好。”肖邵把詞典放進了自己用來放作業的袋子裡。
穆青很快就拿着兩雙涼鞋出來了,一雙純黑一雙綠色的。
“你要哪雙?”他問。
肖邵的眼睛掃過那雙綠色的,然後視線果斷釘死在了純黑的那雙上:“我要黑色的。”
綠色的那雙看着有點兒太抽象了。
穆青低頭看了看,把黑色那雙遞給他:“這可是你說的。”
肖邵總感覺穆青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再不拿走這雙我就要後悔了’,所以他一點兒沒猶豫就把黑色的涼鞋搶過來:“嗯,是我說的。”
穆青這次也打算騎着摩托車下山。
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肖邵還猶豫了一下:“穿涼鞋騎摩托車?你到時候踩得住離合嗎?”
不會在該刹車的時候帶着他們直接沖破護欄吧?
“我光腳都踩得住離合,”穆青看了他一眼,“要不要現在就出去給你表演一下?”
“那就不用了,”肖邵說,“磨腳。”
說完這句話他莫名有點兒想笑。
穆青把頭盔遞給肖邵,沒笑:“行吧,把頭盔戴上吧。”
肖邵把頭盔戴上了,跨上去後他抱住了穆青的腰。
穆青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這會兒才笑?”肖邵有點兒無語,“你反射弧是不是有點兒太長了啊?”
“是啊。”穆青的聲音有點兒悶,估計是因為在頭盔裡說話的原因,“扶穩我,走了。”
穆青确實沒說謊,他确實踩得住離合。刹車也跟之前一樣正常,沒有撞上護欄的慘案發生。
肖邵下了車,在取下頭盔的同時聽見了摩托車的轟鳴聲。
他轉頭看過去,看見于磊騎着摩托車下來,後面還坐着于傑跟小梨渦。
于傑的手裡還提着一個裝滿零食的塑料袋。
也就是這會兒,肖邵才注意到于磊的摩托車後面的箱子是個挺大的正方形黑箱,跟這輛摩托的整體形象不符。
小梨渦取下了頭上那個大的吓人的頭盔,先一步從摩托上蹦了下來。
“肖哥,穆哥!“然後小梨渦沖他倆打了聲招呼。
“你好啊,”肖邵把頭盔遞給了穆青,然後彎腰沖她笑了笑,“小梨渦。”
于磊沖他點了點頭:“下來的挺早。”
肖邵實在不知道這話怎麼回答,他跟于磊也算不上多熟。不過為了禮貌,肖邵還是沖他點點頭。
“我們也才剛到,”穆青接過肖邵的頭盔,然後放在了摩托車上,“你們倒是挺快,上山接了小梨渦還能趕上我們。”
“我中午就沒睡什麼覺,因為有人催的急。”于磊說着看了于傑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肖邵,意思很明顯。
肖邵頓時覺得有點兒尴尬,尴尬到甚至現在就想讓穆青把自己送回去。
于傑估計也覺得尴尬,因為于傑開始低頭看鞋子了。
“我們今天中午也沒怎麼睡。”穆青說着把于傑手裡那個袋子直接搶過來,低頭看了看,“這次大出血了啊。”
“嗯,”于磊點頭,“不是說一會兒還要爬山嗎?爬山之前總要吃飽吧。”
“那我就用不着買什麼東西了,”穆青把袋子提起來,沖肖邵招了招手,“走吧,踩水去。”
經過穆青忽然的打斷,肖邵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放松多了。
他清楚于磊動作和話裡的意思都是在給于傑和自己準備下台階,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才顯得不那麼尴尬。畢竟之前說話的時候他也沒給于傑留情面。
他也從來沒有這種和對方把臉皮撕破還得‘被迫’和對方繼續相處的經曆。
踩水這活動跟肖邵原本想的差不多,就是在水裡踩着玩兒而已。
看着就很弱智,唯一好玩兒的點兒大概就在于踩水的時候濺到旁邊人身上的水花。
河流很清,甚至能看見底部的石子和順着水流往下飄的青苔。
肖邵本來還不怎麼習慣這麼玩兒,總感覺束手束腳的。畢竟跟于家兄弟不熟,比較熟的小梨渦又是個小女孩兒。
——直到穆青忽然捧着一把水朝他潑過來。
“我靠!”肖邵衣服都被這一下打濕了,立馬就進入了戰鬥狀态。
他直接把手放進水裡,然後潑在了穆青的身上。
“就這麼玩兒,懂了嗎?”穆青笑着把自己衣服下擺掀起來擰幹了,“不然我看不起你。”
為了不讓穆青看不起自己,肖邵到後面直接發展成了除了小梨渦以外對其他人的無差别攻擊。
于傑被水波及到的時候愣了三秒,然後開始用手不分敵我地狂潑。
這麼一通玩兒下來後,除了小梨渦,他們仨的衣服跟褲子都濕的差不多了。
穆青看了看他們身上的慘狀,忽然就沖于磊伸出了手:“把車鑰匙給我。”
于磊從旁邊的大石頭上摸了鑰匙遞給他。
但穆青拿了鑰匙後沒走,還是盯着于磊:“你不一塊兒?”
于磊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于磊看了看小梨渦,然後從大石頭上拿起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面抽了一張二十的遞給小梨渦:“小梨渦,你去旁邊的店裡買點兒飲料過來。”
“行。”小梨渦飛快地應了,然後轉身就往後面跑。
等到于磊跟穆青還有小梨渦都走了,肖邵才慢半拍的意識到這地方好像就剩下他跟于傑了。
剛消散的尴尬再次湧上了心頭。
于傑從被放到一邊的零食塑料袋裡取出了打火機,轉頭看了肖邵一眼:“……你能去林子裡找點兒樹枝過來嗎?”
河的旁邊就是林子,但不是很密,也不會迷路。
“可以。”肖邵站起來就往旁邊的林子走。
就在他想慶幸自己回去後估計穆青跟于磊也回來了,于傑跟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打火機扔回去,然後猛地站了起來:“算了,還是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肖邵在心裡歎了口氣:“行。”
于傑倒是沒說話的打算,跟着他一塊兒彎腰撿着樹枝。
就在肖邵覺得樹枝撿的好像差不多、他們倆應該可以回去了後,他忽然聽見于傑在自己背後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這一聲又快又輕,要不是他倆的距離夠近,肖邵都要忍不住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轉過了身子。
“我之前确實不是真心跟你道歉的,”于傑低着頭,手裡還抓着一把樹枝,“我當時……其實還挺不服氣的。”
“因為穆青幫我說話?”肖邵問。
“是。”于傑點了點頭,“我就覺得……不爽,憑什麼你一個連朋友都還算不上的就能住他屋裡,我之前都沒在他家裡住過。”
“那你怎麼不自己去問問他能不能住?”肖邵不是很想反駁那句‘連朋友都還算不上’,因為他剛到那會兒确實還沒和穆青成為朋友。
“我問過啊,”于傑回答,“他說我情商太低,住他屋裡能把他給煩死。”
“哦。”肖邵簡直不知道這話要怎麼回,穆青也太他媽會說話了。
“還有,我也跟我哥說了那事兒了,他知道後也罵過我了。”于傑擡起頭,“你看我不爽可以,但别覺得我哥這人不行。他其實之前就猜到我好像要找你事兒了,也勸過我。但他沒想到我會對着苗阿姨說這件事兒。”
“我沒對你不爽,我就是對你說的那些話不爽而已。”肖邵回答,“我也不會因為你的錯覺得你的哥也有問題。”
他還不至于那麼小氣。
于傑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又停了下來:“我能問你個可能有點兒冒犯的問題嗎?”
“問。”肖邵說。
“你家裡這麼有錢,你為什麼還要跟父母出櫃?”于傑問。
肖邵有一瞬間差點想問于傑是不是想找茬兒,但他忍住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剛聽說你來的時候,我其實有跟穆哥聊過這事兒……”于傑說,“我當時說,如果換了我在你那種情況下的話,我肯定不會跟父母出櫃,零花錢都沒了。”
“所以你當時到底為什麼要想不開跟他們出櫃?”于傑問。
肖邵忽然覺得穆青對于傑的評價還挺到位的,這人情商确實挺低的。
“那你穆哥當時是怎麼回答這問題的?”肖邵問。
“他說别讓他再聽到這話,”于傑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兒郁悶,“他聽了就惡心。”
“我也是這個答案。”肖邵看着于傑,“況且這事兒也不可能瞞着家裡人一輩子,我也不想等到他們覺得我有可能娶妻生子的時候又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行吧。”于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且我當時有對象了,雖然現在隻能算是前任……”肖邵說,“當時說好去見一下彼此的家長,我也跟家裡人說了這件事兒。”
于傑沒說話。
“但是後面他忽然後悔了……”肖邵總結了一下,“所以我們倆就分手了。”
“所以你這是被人給騙了啊。”于傑看着肖邵,連手裡的樹枝掉了都沒發現,“同性戀居然也會被欺騙感情?”
“——廢話,同性戀就不是人了嗎?”肖邵轉身就往林子外走,他實在是不想跟于傑繼續廢話了,感覺就是在挑戰自己的耐心。
再聊下去他感覺自己都要得心梗了。
“不過那什麼……”于傑沒在意肖邵這簡直快爛到地心的語氣,反而很快就跟了上來,“我也覺得招娣這名字不好聽。”
肖邵不是很明白于傑忽然冒出這一句是什麼意思,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小梨渦這稱呼比招娣好聽多了。”因為于傑說,“你取外号的水平比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