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躺在床上,肖邵才戴着耳機點開了自己在泡腳的時候就壓縮好了的視頻。
他沒什麼心思看完,一路拉着進度條到了結束。
在發現沒什麼問題後,直接把這個視頻轉發給了任源天。
轉發過後,他掃了眼自己的消息欄。
高澈在他回複過後回了個哭的表情包。
某某同學則再次連發了幾條消息,總結一下就是‘你就借我抄一下吧哥,這破作業我是真他媽的寫不下去了啊’。
至于任源天,這人還沒回他的消息,大概是已經睡了。
肖邵點開家人那欄,這會兒顯示老爸老媽都在線。
他的手指在老爸的頭像上停留了一會兒,又轉頭點到了老媽的頭像上。
點開他和老媽兩人的消息欄後,肖邵盯着之前他跟老媽關于能不能不把他送上山的那兩段對話,隻覺得自己胸口悶的厲害。
他直接把社交軟件退了。
肖邵想到了穆青幾天前忽然蹦出的那句‘你不……打個電話嗎?’,之前還不覺得,現在忽然就覺得有點兒莫名的不爽。
——有什麼好打的呢?
他跟老爸老媽有什麼好聊的呢?
老爸老媽對他一直都是無論生活還是學習都嚴要求。
光是考了班級前幾名不夠,還得考年級前幾名。成績優秀也不夠,必須得考到滿分。
至于其他什麼養貓啊遊戲啊之類那些生活中的消遣……對遊戲,老媽一直說自己不是不願意他養,是因為對貓毛過敏,養不了。至于遊戲,她說自己也不是覺得他不能玩兒,就是希望他能夠在學習完後再痛痛快快地玩兒。
但無論是寒假還是暑假,他一直都沒有等到老媽認為的‘可以痛痛快快地玩兒’的時候。
而現在,這麼多天過去了,老爸老媽都沒想過要主動聯系他,問問他在這兒待的怎麼樣,還習不習慣。
僅有的兩次電話居然還都是他打過去的。
想到這兒,肖邵猛地坐了起來,拉了一下床旁邊那根線。
燈亮了。
一隻蛾子在燈泡旁邊轉着圈飛着,時不時發出滋滋的聲音。
肖邵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忽然拉開燈,他就是不想繼續看手機,也不想閉上眼睡覺。
但在燈亮的這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忽然就有了寫點兒什麼的沖動。
他在桌子旁邊坐下,打開膠套本,開始寫新的故事。
他就愛寫小說發洩情緒。
開心的時候要寫,煩躁的時候會寫,覺得無聊的時候也寫,覺得事兒太多的時候也要努力擠出時間寫。
寫的東西不拘泥于題材,全看自己當前的心情和讓自己在最近覺得印象深刻的話。
一開始,肖邵就是單純覺得寫作是生活中唯一可以讓自己自由支配的天地。
後來寫得多了,也戒不掉這個習慣了。
之前寫了一個結局不太美妙的故事,那寫個結局好點兒的故事好了。
肖邵深吸了一口氣。
……既然剛才燈亮的時候,有隻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蛾子在旁邊飛個沒完,那就拿這個當新故事的開頭好了。
這次就寫一個……
肖邵閉了閉眼,又很快睜開了。
就寫一個離家出走的人在街頭盯着繞着路燈的蛾子發呆的時候,遇上一個剛從網吧辭職的人的故事好了。
“你說……”去了趟洗手間的穆青站在門口,看着從他下樓的時候就發現忽然亮起燈的肖邵卧室,對這會兒正繞着他的腿撒嬌的煤團低聲說,“……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大晚上的寫作業,這少爺不會是得失心瘋了吧?
煤團看了他一眼,又繞着他的腿轉了一圈。
在發現穆青還是沒理解自己是想吃東西的意思後,煤團果斷跑走了。
昨天晚上花了兩小時捋順了故事的大綱,一覺醒來肖邵感覺自己的眼皮都是酸脹的,跟被人揍了兩拳一樣。
他掀開被子,拿着攤在桌面上的膠套本看了看。
前幾頁看着還好,最後一頁的字他寫的就跟被電視裡的道士上身了一樣,有一種獨屬于畫符的美感。
肖邵默默把本子合上了。
他把本子塞進枕頭底下,然後打開了門。
他沒看見穆青,不過看見了客廳的桌上胡亂擺着幾張試卷和草稿紙。
昨天他跟穆青打遊戲的時候已經提前把桌子騰空了,所以這些試卷要麼是這人昨晚上寫的,要麼就是這人一大早起來寫的。
肖邵搖了搖頭。
煤團在這時候從廚房跑出來,在看見他的時候很歡快喵了一聲。
肖邵蹲下來摸了摸煤團的圓腦袋。
“我說你家主人……”觸感很好,所以肖邵用力搓了好幾下,把煤團的毛都給搓炸毛了,“腦子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就那麼喜歡寫作業嗎?
肖邵沒來得及多摸幾下煤團,因為才剛說完這話,他面前就停了一雙涼鞋。
他擡起頭,看見了端着碗出來的穆青。
“大早上的跟煤團說什麼呢?”穆青的表情很疑惑,“先去洗漱,今天早上我們吃芝麻湯圓。”
“行。”這種在背後說别人壞話轉頭就撞上對方的尴尬讓肖邵說完這個字後一下站了起來,他繞開穆青,去拿自己的洗漱杯。
穆青把桌上那些試卷全推到沙發上,然後把冒着熱氣的碗放在了桌上。
他又想到了剛才肖邵那跟調色闆一樣忽然就開始變幻的臉,有點兒無語:“……莫名其妙的。”
不就是跟貓聊天被他撞上了而已嗎,有必要擺出那種‘你怎麼在這兒’的表情嗎?
湯圓有點兒大,再加上還是芝麻味兒的原因,吃了七個後肖邵就開始覺得有點兒膩,但他還是努力把碗裡最後一顆吃完了。
把湯也喝幹淨後,他感覺自己的胃都在翻滾。
擡頭的時候看見面不改色把湯都給全喝完的穆青,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飯量是不是太小了。
“一會兒要一塊兒去菜市場買菜嗎?”放下碗的穆青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随口問了一句,“你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應該也挺無聊的吧。”
“我不無聊啊。”肖邵想也沒想,“我可以寫作業。”
雖然他一開始沒打算這麼早就寫作業。但這些日子和穆青一塊兒寫作業的時間多了,他對這寫作業這事兒也沒原先那麼排斥了。
肖邵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穆青就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盯得肖邵都感覺頭皮發麻:“——怎麼?”
……這什麼神奇的表情?
“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兒太瘋狂了嗎?”穆青說到這個就想到今天早上五點喂完雞,打算在客廳裡寫作業結果被老媽逮着的場景,“大半夜的寫作業?”
他都不想去回想老媽當時那震驚還混雜着幾分欣慰的眼神,還有那一句他聽了就茫然的‘兒子,你是被鬼上身了嗎?’
不是,誰被鬼上身了!
不就是寫個作業而已嗎?!
“我什麼時候大半夜的寫……”肖邵說着說着,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忽然就想到自己剛才在桌子上看到的那幾張卷子。
這人他媽的不會是……以為他昨天在寫作業。
他跟穆青對視着,誰都沒有做那個先開口的人。
肖邵不是很确定,如果這個時候他跟穆青解釋自己昨晚開着燈并不是在寫試卷,這個哐哐哐寫了幾張試卷的人會不會氣到想現在就掐死他。
——所以還是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吧。
想到這兒,肖邵咳嗽了一聲:“怎麼就瘋狂了,大半夜的寫作業是觸犯哪條法律了嗎?”
“沒觸犯法律,哪條都沒觸犯。”穆青聞言笑了一下,把桌上兩個空碗疊到一起,“我就是想采訪你啊,大半夜的起來寫這些東西的時候,你都不會覺得自己腦子不在線嗎?”
肖邵想了想自己晚上寫小說的心情,雖然今天早上起來覺得眼皮子就跟被人打過一樣,但昨天晚上寫這些的時候,他隻覺得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