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禹卿記得他第一次喝到這個湯還是很多年前了,那一年也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他為手下的乞兒出頭和天京城閑幫約架,車輪戰,他大獲全勝,有個世家公子慕名來結交他,就是蕭宴。
他不顧身上有傷和蕭宴打了個賭,他帶傷打敗蕭宴,蕭宴教他蕭家的家傳武學,幫他補上内功這個空白。他赢了,赢得很高興,連夜去找佛童,暈倒在書房裡,醒來就喝到了這味湯。
“味道怎麼樣?”佛童坐在書房的塌邊問他。
“甜絲絲的,很好喝。”
“胡說,我根本沒放帶甜味的食材,禹卿,是你心裡泛甜味吧。”
也是那一天,他和佛童細細地講起他的身世,講起他的抱負,講起他的奇遇。
佛童特别捧場,“苟富貴勿相忘。”
蘇禹卿說,“不忘。”永志不忘。
回憶的泡泡被蘇禹卿自己揮去,他咕嘟咕嘟把一大碗湯喝完,又掀起飯盒的擋闆一層一層把費七帶來的飯全部吃了。
費七不催促他,也不追問他,隻是在一旁等他吃完。
“看來味道還不錯,很對蘇将軍的胃口。”費七笑着調侃一句。
蘇禹卿看着他,難得地不帶敵意地問,“做這頓飯的廚子在哪?”
——
天京城,鎮邊侯府
暖閣門外的碎石子小路正中擺着一個鎏金香爐,小香爐裡一根剛點着的香正在徐徐冒着青煙。
小香爐旁邊跪着一個身影,正是蕭宴。
十日前,他‘膽大妄為’偷取了祖父的過關令牌私自前往長洲被人贓并獲帶回鎮邊侯府,作為侯府長輩的蕭家二爺蕭九念毫不猶豫地對他動了家法。
至于為什麼這家法十天還沒罰完,蕭宴承認自己當時确實不識時務。
蕭九念問他,“知錯了嗎?”
他那會兒顔面掃地,趴在春凳上昂着頭回話,“知錯了小叔父就不打了嗎。”
蕭九念冷笑一聲,又給他加了十闆,打得他顧不上頂嘴,才繼續那些陳詞濫調的訓話。
蕭宴說,“莫念了,你打死我算了。”
這一句,蕭九念罰他跪半個月,讓他想想怎麼跟長輩回話。
蕭宴覺得自己當時确實是許久沒被管束過,闆子上身激起了久違的叛逆,他對蕭九念說,“别家的長輩哪個像小叔父這樣,動不動喊打喊殺的,小叔父自己怎麼不跪半個月好好想想怎麼憐愛晚輩。”
蕭九念當時就把茶碗往小桌上重重一頓,氣笑了。
想到當時的場面,蕭宴真想回到十天前抽死自己,怎麼那麼想不開,熱火上澆油呢。
香爐裡的煙燃盡了,沈潮平托了他一把,幫他站起來,“大公子哎,說您什麼好,服軟吧,别和二爺剛,吃虧的都是自己。”
蕭宴苦笑,“你以為我不想,現在二爺拿我當那出頭的椽子下狠手治我,現在服軟來不及了。”
沈潮平直搖頭,外面這位倔強的和裡面那位執拗的,兩個他誰都惹不起,他還是老老實實當好他的打工人吧。
蕭宴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拾階而上去了暖閣二樓。
沒等他敲門,裡面傳出蕭九念的聲音,“進。”
蕭宴抿了抿唇,擡步走了進去。蕭九念穿一身藏藍色雅正布袍,頭戴玉冠,他今天去了一趟宮裡,衣着都精心打扮過,望之有一種強烈的莊重肅穆感。
他盤膝坐在窗邊,身前的小桌上擺着厚厚一疊奏章,懸腕提筆在寫着什麼。
蕭宴一眼掃過去,發現小桌旁邊的軟墊上還擱着一把銅尺,米把長,四指寬,看着分量很足的樣子。他心頭跳了跳,撩起衣擺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拜見小叔父。”
“嗯。”蕭九念應一聲,也不看他,随口問道,“膝蓋痛嗎?”
蕭宴一怔,拿不準他的意思,“還行?”
“呵,看來教訓的還不夠。”
蕭宴忙改口,“痛,痛不可當。”
“呵,還知道痛,我還以為你記吃不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