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鬼繪哽住了,想到被母親拉去看劇的自己,歎道:“果然瞞不過你……”
他也想成為君尋先生肚子裡的蛔蟲,不管君尋先生做什麼他都能猜到。
四月一日眉眼彎彎笑容清淺:“因為你們對我從不設防。”
百目鬼繪感受到話裡蘊含的深厚情感,心中動容,認真道:“君尋先生也是。”
隻要他們問了就一定會回應。
“說起來小咕和小嘤呢?我好些天沒見着它倆了。”百目鬼繪看看窗外,沒有看到保齡球一樣的白貓頭鷹。
“小嘤喜歡收集玻璃球,這會兒應該在哪個小學撿玻璃球吧。你知道的,小學生最多這種玩具。至于小咕——”
四月一日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嘴裡,一金一藍的眼睛泛起笑意。
百目鬼繪望着他的反應,“小咕?”
四月一日食指抵到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噓。”
懂了,小咕可能、也許、大概、絕對在偷偷搞事。
百目鬼繪眼珠轉動,迅速猜到小咕之前帶回異世界靈魂——太宰喵的事,于是不再追問,低頭一口一個地□□緻美味的桂花糕。
鶴丸國永走的好啊,他沒吃的桂花糕他就不客氣了。
吃到甜食的百目鬼繪情不自禁露出滿足的表情,高興到那雙碧綠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很喜歡這個?”
“隻要是君尋先生做的我都喜歡。”
“哈哈,廚房裡還有,我做了很多,你帶一些回去給家人們。”
“謝謝君尋先生。”
随後是無言的寂靜,隻有咀嚼的細微聲音和翻書的沙沙聲偶爾響起。
等百目鬼繪把鶴丸國永那份也吃完,對面的君尋先生已看了好幾頁書。
店太冷清了,多出一些東西都很新鮮。
客廳裡擺着幾盆素雅的蘭花。不知君尋先生如何培育的,蘭花的香氣格外強烈,客廳仿佛已被熏染透徹,待久了就連衣服都沾上淡淡的香味。
百目鬼繪久久凝望願望店店長身後一瓶花枝招展的插花,與看書的店長相得益彰,宛如一幅看了就會靜心的山水畫。
他蓦地想起自己剛來時在院子裡鋤地松土的君尋先生。
不管是種花還是插花都需要大量時間,君尋先生便是借着這些事情消磨漫長的歲月吧。
百目鬼繪放在膝蓋上的左手悄然收緊。
四月一日似有所感,擡眸看他,“怎麼了?”
“鶴丸先生有很多前同事,君尋先生不妨考慮一下。”
百目鬼家的青年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
四月一日輕微詫異,把書合上,“你為什麼會說這話?”
“店太冷清了,鶴丸先生他們是刀劍付喪神,壽命很長。與我們不同。”
百目鬼繪低着頭不看四月一日的臉,隻一味地說:“如果有更多人陪在君尋先生身邊,我想不僅父親母親他們,就連先祖們也會很高興。”
花開得再美麗又如何,綻放後就會迅速凋謝。不如種上常青樹,一年四季都不會落葉枯敗。
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君尋先生的朋友變色龍先生睡一覺就是幾十年……
百目鬼繪垂下腦袋絕望地想。
“繪。”四月一日輕聲喚他。
“嗯?”
“你看到我插的花了嗎?”
四月一日轉身把花瓶抱到自己面前,修長指尖觸碰一簇簇的花團,它們立刻顫顫巍巍地晃悠,仿佛在回應。
“你别看這花開得新鮮,這其實是我幾天前插的花,因用魔力蘊養,凋謝速度變慢。”
百目鬼繪安靜聆聽,想不明白四月一日為什麼突然和自己讨論起插花的話題。
“花會凋謝是亘古不變的事實。即便有我的魔力,也隻能延遲花凋謝的時間。同理我也一樣。”
百目鬼繪一愣,旋即腦海冒出一個不好的想法,驚得他瞬間慌亂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君尋先生不、不會的,對不對?”
“人都會死。我的身體因為代價而停留在19歲。”
四月一日像是沒看到百目鬼繪的慌亂,手指仍在溫柔撫摸花朵,輕聲解釋:“等侑子小姐回來,我的願望就會實現。到那時我會存在,還是立刻消失都是未知數。”
窗外有風吹進,滿室的花香被裹夾冷意的風吹散。
也許是風太冷的緣故,百目鬼繪情不自禁打了哆嗦。
願望店店長的黑發随風飛舞,渾身萦繞着一種強烈的、看不透徹的寂寞。
鶴丸國永跟他說過很多離開本丸的前同事,也說過他們當中大部分是因為主人離開了才選擇離開。
刀劍付喪神過于忠誠,他們的愛意如同晶瑩剔透的玉石,一旦出現裂痕就會繼續擴大,無法修複。
“繪,你說我這個連自己未來都無法掌握的人,談何給他人未來?”
百目鬼繪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低下頭去。
他還是太天真了。
***
在高低不平的屋檐上疾跑的鶴丸國永忽然被風迷了眼睛,刹住腳步整理頭發,同時回頭看身後西南方向。
那是願望店的方向。
“等到百目鬼家看完靜我就趕緊回店吧,小咕小嘤都不在,四月一日肯定會覺得孤獨。雖然他不會說……”
話說四月一日會不會看在他能力不錯的份上,順便考慮收留一下他的前同事們呢?
他們可是永永遠遠會忠于主人的刀劍付喪神。
如果四月一日能成為他們的主人,他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四月一日哪天會厭煩審神者的工作而抛棄他們……
鶴丸國永展開無限暢想,再度在屋檐上奔跑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