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開始吧,我什麼都願意做!”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變色龍也露出一分驚喜,‘這段關于對話的記憶我不會吃掉。’
“我知道了,請快點吧!”
吉川勇夫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家人,想要與家人對話。
變色龍亮出鋒利的爪子,狠心切下還剩半截的尾巴,閃爍亮光的鮮血緩緩流出。
它示意吉川勇夫用手接住鮮血。
‘接下來你隻要把血抹在眼睛上就能看到家人,喝掉血就能與家人說話。’
自己切掉尾巴與被人切尾巴的痛感不同。
變色龍疼得不斷抽氣。
吉川勇夫一一照做後,眼前果然出現四道半透明的靈魂——父母、妻子、女兒。
他的眼淚又止不住了,跌跌撞撞想要去擁抱他們,卻隻抱了個空。
摔倒在地後,吉川勇夫連忙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枯枝落葉,安慰家人:
“沒事……沒事……我能看到你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的鮮血效果隻有半小時,你好好珍惜這半小時吧。’
變色龍身上的光芒漸漸消失,‘三十年後我再去找你吃掉記憶。’
吉川勇夫聽不進去,張開雙手虛虛擁抱他的家人。
***
月上枝頭。
月下庭院靜谧。
守在四月一日房間窗外的白貓頭鷹似乎察覺到什麼,掀起眼皮露出一金一紅的異色眼睛,180度轉頭看向那道悄然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身影。
咦?好像有大蟲子的氣息?
白貓頭鷹倏地展開翅膀,悄無聲息飛到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上,利爪往前一抓,立刻發現不對勁。
落到地面後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根繩子。
“咕?”
白貓頭鷹瞳孔一縮。
它夜視能力極強,剛才看得分明是一條巨大的變色龍,這會兒怎麼就變成繩子了?
不明白。
難道是它看錯了?
白貓頭鷹想着,低頭想要啄一口看看會不會變回來。
“小咕。”
聽到四月一日的聲音,猛禽白貓頭鷹轉眼變成軟萌小咕,抓着繩子一颠一颠地朝四月一日跑去。
“咕咕~”
四月一日,你怎麼醒了?不是在睡覺嗎?
小咕頓時有些自責,以為自己吵醒了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蹲下身把蓬松的白棉花糖抱入懷裡,下巴抵在它的圓腦袋上蹭了蹭,柔聲說:“不關你的事,我出來見一位朋友。”
被四月一日抱了,今晚好幸運。
小咕惬意地眯起眼睛,伸長脖子埋到四月一日的頸窩嗅他身上那令鳥心情愉悅的味道。
渾然不覺爪子上的繩子悄咪咪溜走。
等小咕慢半拍反應過來,那根繩子又變回它之前看到的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咕!”
小咕迅速張開巨大的翅膀橫在四月一日前面,一爪伸直去試探,同時不忘雙眼死死盯住這條大蟲子,防止它突然偷襲。
白貓頭鷹緊繃的身體俨然是全力保護四月一日的姿态。
四月一日看出小咕為何會一臉警惕,心中感動,手輕柔撫摸小咕腦袋,笑着解釋:“小咕,别擔心,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朋友。”
“咕咕?”
小咕眨眨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四月一日什麼時候有一個變色龍朋友了?
“你今天見過了呀,變色龍先生就是你從寶物庫裡找到的繩子。”
四月一日彎眸輕笑,繼續揉如遭雷劈的小咕。
‘這個小家夥還挺逗的。’變色龍忽然開口說話。
小咕炸起一身純白羽毛,更像一團新鮮出爐的蓬松棉花糖了。
“變色龍先生,請别再吓唬小咕了。”四月一日無奈地笑,“小鳥不驚吓。”
承受能力弱的小鳥被吓了,很容易就會應激死亡。
變色龍明白四月一日的擔憂,瞥了一眼擋在四月一日身前的白貓頭鷹,微擡下巴冷哼道:‘哼,這麼大的貓頭鷹可不算小鳥。’
“咕咕咕!”
聽到變色龍的話,小咕立刻沖變色龍不爽瞪眼。
你一條變色龍,不包括尾巴都有五十厘米長,還好意思說我?!
更重要的是,在四月一日心中不管我變得多大都會是最初的模樣!
變色龍聽着一耳朵的“咕咕咕”,完全聽不明白意思,隻好看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默默捂住小咕嘴巴,俯身到它耳邊小聲“噓”了一聲。
“好啦小咕,安靜些,鶴丸和小嘤還在睡覺。”
小咕想起在場沒有人能理解自己的話,憋屈地停止叫喚。
不公平!
為什麼連變色龍都會說人話,它卻不可以?
它也想直接和四月一日對話,而非讓小嘤這個電燈泡插足。
在鳥巢中睡得正香的黑喜鵲莫名其妙就打了一個噴嚏。
它條件反射性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
夜色朦胧适合睡覺,于是晃晃腦袋又睡着了。
回到走廊這邊。
四月一日很快安撫好炸毛小咕,抱着小咕坐到走廊邊上,手掌輕拍走廊地闆。
變色龍看了眼霸占四月一日左側的小咕,走到右側趴好。
四月一日低頭看變色龍,發現它斷掉的尾巴部位還在往外流血,輕輕抿了抿唇,起身說:“我去拿醫藥箱。”
身穿寬松素色睡衣的黑發店長動作很快。
變色龍話還沒說,他已匆匆離開了。
一時間走廊上隻有小咕和變色龍大眼瞪小眼。
一鳥一蟲相看兩厭,不約而同轉過頭。
等四月一日拿着醫藥箱回來,看到的便是中間仿佛隔着一條銀河的小咕和變色龍。
他捏捏眉心,坐到它們中間,随後打開醫藥箱熟練地給變色龍處理尾巴處的傷口。
幾分鐘後。
四月一日剪短醫用繃帶,眉頭舒展,“變色龍先生,包紮好了。”
‘謝了。’變色龍扭頭看自己短短的尾巴,歎道:‘唉,我這次交易可是虧大發了,等尾巴再次長出來不知還要多久時間。’
“為什麼這麼說?”四月一日收拾好醫藥箱,想到吉川勇夫就微微皺眉:“對了,變色龍先生,吉川先生是否……”
‘不用擔心,他活下來了。’
“那就好。”四月一日擔憂了一天的大石終于落下。
變色龍擡眸瞥四月一日一眼,語氣帶有幾分長輩的說教,‘你這樣可不行,要改。’
為客人付出太多,一旦養成習慣,就很容易忽略自己。
“我知道。”
‘知道就好,省得叫人擔心。’
變色龍把下巴搭在前爪上,很想甩甩尾巴。
可惜尾巴太短了,甩不了。
“謝謝你的提醒,還請你也多注意一下這個壞習慣。”
‘……’
變色龍身體變僵,品出四月一日的言外之意,詫異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它可還沒開口說。
四月一日垂下纖長的睫毛,安靜凝望變色龍的尾巴。
那處地方被白色的醫用繃帶包紮,一會兒的時間就被鮮血染成其他顔色。
以四月一日的細心程度,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以往變色龍吃完飯回來,尾巴處的血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直流個不停。
“變色龍先生,請放松身體。”
說完四月一日便将一團純粹濃郁的魔力輸給變色龍。
‘嘶~這股力量好舒服~’
變色龍當即舒展四肢,情不自禁發出舒服至極的叫聲。
左側的小咕見狀不樂意了,張喙咬住四月一日的袖子想要阻止他。
四月一日收回手揉搓小咕腦袋,“放心,隻是一點點力量,我沒事。”
‘唉,這次就必須得認真跟你說一聲謝謝了。’
變色龍悠悠歎氣,剛才那個舒服到連爪子都張開的家夥好像不是它似的。
‘店長,謝謝你,我現在總算不疼了。’
變色龍爬起來用腦袋磨蹭幾下四月一日的右手以示感謝。
小咕眼神登時就變犀利。
可恥的變色龍居然模仿它撒嬌!
變色龍聽不見小咕的心聲,把前爪搭在四月一日腿上仰頭看他。
‘早知道我的尾巴會變得這麼短,這次我就不出來了。一頓不吃也餓不死我。’
“話雖如此,你還是主動出現了。”
四月一日左手撫摸炸毛小咕,右手輕拍變色龍後背,“你若是真心想藏起來,就算有十個小咕也找不到你。”
動物世界中的變色龍擅長僞裝,輕易就能與周圍融為一體,難以發現。
‘好吧,你說的也對。如果不是我饞吉川勇夫那個臭小子的記憶,我才不會主動現身。’變色龍哼唧兩句。
聽到這句調侃,四月一日忍不住笑,“明明是你願意幫忙。”
四月一日面前這條大變色龍十分特殊,以人類的記憶為食。
痛苦的記憶越多,越容易吸引到這條大變色龍。
人活于世就會經曆生老病死,生活的不順、工作的失敗、感情的坎坷等等都會産生痛苦的記憶。
而大變色龍就是以這些痛苦記憶為食。
又因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痛苦的記憶,大變色龍口味日漸變挑剔。
不夠痛苦不夠複雜的記憶根本進不了它眼睛,更不可能被它吃掉。
四月一日已經不記得變色龍是什麼時候來到店,隻記得它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斷掉的尾巴部位還在滴答滴答往地上滴血。
願望店店長的記憶不由自主回到過去。
***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
四月一日剛把地拖幹淨,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現了一條身長五十厘米的巨大變色龍。
變色龍尾巴流血不止。
四月一日沒有驚慌,而是忙去拿醫藥箱來給它包紮傷口。
期間變色龍一聲不吭,等四月一日包紮完它才伸出舌頭舔了舔四月一日的手好似要記住四月一日的氣味。
二十幾年後,變色龍再次出現,四月一日初見時那根失去的尾巴也重新長了出來。
又過幾天,變色龍再次出現在願望店裡,長出來的尾巴斷掉。
四月一日想去拿醫藥箱,變色龍張嘴咬住他的褲腿。
四月一日停下腳步,蹲到地上努力與變色龍平視,聞聲哄它:“乖,松口哦。你現在需要趕緊包紮傷口,否則會感染。”
變色龍張開嘴,定定看四月一日許久。
四月一日不明所以地眨眼,懷疑變色龍在審視自己。
但他沒有細思,隻覺得眼前這條變色龍有點熟悉,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
‘店長你好,我想待在這裡。’
四月一日吃驚地瞪圓眼睛,“嗯?你剛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