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序耳尖紅得滴血,一手緊握着李錦期的柔荑,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洩露半分聲響。燭火搖曳間,他望着少女恬靜的睡顔,心跳如擂鼓。
她若是醒來......
這個念頭剛起,又被他壓下。玄衣少年終是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橫抱起。青裙與墨袍在月下交疊,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商時序輕手輕腳地将人安置在繡榻上,又仔細掖好被角。指尖拂過她微蹙的眉間,似要撫平那抹不安。他在榻前蹲坐,目光流連在她臉上,竟這般癡看了半個時辰。
“陶陶......”
終是忍不住,一個輕若羽絮的吻落在她額間。随後從懷中取出一隻羊脂玉镯,成色極佳,在燭光下泛着溫潤的光澤。他執起她的手腕,緩緩套入。
“你是我的。”
少年輕聲呢喃,又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我亦是你的,一輩子都是。”
窗外更漏聲聲,商時序不得不站起身。一步三回頭看床上那個不會醒過來姑娘,最終依依不舍地離去。
他必須得走了,隻是他并沒有看見,李錦期眼角滑下一滴清淚,很快便沒入錦枕消失不見。
東方既白,商時序推門而出,正見早已換好了玄色衣衫的謝共秋立在院中,目光仍追随着早已消失在街角的馬車。
好一個濃情蜜意、小别勝新婚啊。
“還沒看夠?”商時序抱臂倚在門邊。
謝共秋抹了把臉:"商陸,我想她。"
“現在追還來得及。”
“不必了。”謝共秋深吸一口氣,“再看就走不了了。”
兩人沉默片刻,謝共秋忽然正色:“時序。”
“嗯?”
“保重。”謝共秋頓了頓,“扶硯說,他今日定要向明萱表明心迹。”
商時序挑眉:“他們顧家人都這般瘋癫?”
隻是說起來,若是明萱也要走,李錦期會很傷心的吧,畢竟每次見面,她都要锲而不舍的讓自己帶着她去見明萱。但是不行啊,現在并不是能見面的好時機,商時序收回心思。
“你去瞧熱鬧?”
“自然。”商時序勾唇,“這等好戲豈能錯過。”
謝共秋欲言又止:“你到現在......總不會還想殺李小姐吧?”
見商時序眼神驟冷,他連忙擺手:“我是說,若真相查明......”
“不會。”商時序斬釘截鐵。
二人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誰也沒注意到,窗棂下,一道身影死死捂住嘴,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然後很快消匿于風中。
不緩不急的二人縱身躍上屋脊,隻見顧扶硯斜倚在飛檐上,口中草莖咬得咯吱作響,一雙黑眸失神地望着遠處,手裡還攬着半壇酒,這般模樣,哪還有平日燕秦質子的從容氣度。
“啧。”商時序抱臂冷笑,“燕秦皇子也有今日。”
因為平時鮮少見他這種模樣,兩人一時不忍,竟笑了出來,謝共秋死死咬住下唇,肩膀不住抖動,憋笑憋得腰間白脂玉佩輕顫。商時序倒是毫不掩飾地譏諷嗤笑出聲,白玉般的指節輕叩腰間佩劍,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怎的?”謝共秋盤腿坐下,玄色衣袍鋪展如鴉羽,“還沒準備好?”
商時序抱臂而立,月光映得他眉目如霜:“可想清楚了?”
顧扶硯煩躁地扯下口中草莖:“你們整日就這般遊手好閑?”
“本公子可是要去燕秦劫富濟貧的!”謝共秋誇張地比劃着,“誰閑來無事了?”
商時序淡淡道:“李錦期心中挂念,代她來看看表姐。”
此言一出,兩道目光齊刷刷射來。商時序被看得耳根發熱,沒好氣道:“看什麼看?不是你今日要表明心迹?再不去,莫非要等回燕秦再說?”
謝共秋連連點頭:“正是!到了燕秦哪還有工夫談情說愛?扶硯啊,早些說清楚,也好名正言順地陪在她身邊不是?”他忽然倒吸一口涼氣,“你瞪我作甚?哥幾個不都這麼過來的?不信你問時序。”
顧扶硯灼灼目光轉向商時序,後者硬着頭皮道:“确實...有些事需得說清楚。”
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走出一位藍衣女子。月光如水,傾瀉在她身上,勾勒出與李錦期七分相似的輪廓,卻比李錦期更添三分弱柳扶風的韻緻。她轉身的瞬間,腰間禁步叮咚,卻未發現檐上三人。
顧扶硯倏地站起,指尖微微發顫。就在他躊躇不前時,左右肩膀同時一沉——
“下去吧你!”
顧扶硯踉跄落地,正正與轉身的蕭錦墨四目相對。少女驚得後退半步,繡鞋踩在青石闆上發出輕響。
檐上二人看得分明——素來舌戰群儒的燕秦質子,此刻竟憋得滿面通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共秋搖頭歎息:“瞧他這沒出息的樣子,我方才真想一腳踹他下去。”
商時序深以為然:“若非顧及體面...”
兩人相視一眼,心領神會。
商時序挑眉:就這?
謝共秋擠眼:夠笑他十年!
而這邊的蕭錦墨被突然從天而降的身影驚得後退半步,繡鞋踩在青石闆上發出輕響。月光下,顧扶硯的玄色衣袍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内裡繡着的暗紋。
“你......”
“公主殿下!”顧扶硯聲音陡然提高,在寂靜的宮牆下顯得格外突兀。話一出口,他自己先紅了耳根,又急忙抿唇噤聲。
兩人相對而立,夜風卷着落花從他們之間穿過。最終是蕭錦墨先打破沉默,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風裡:“你為何......要幫我?”
顧扶硯眸光微動,喉結上下滾動。良久,他才低聲道:“就當是......還皇後娘娘當年的恩情。”
謝共秋:“………”
商時序:“………”
你倆苦命鴛鴦都要同生同死了,還在這裡演什麼苦情話本?
檐上的謝共秋險些咬碎一口銀牙,用口型對商時序道:這厮在說什麼混賬話?
商時序扶額,以指蘸酒在瓦片上寫道: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