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你可知,你自我腹中降世那日,我們母女二人九死一生,共赴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蒼天有眼,終究讓我們活了下來,自此相依為命,骨血相連。今日,我便有些話要告誡于你——人活于世,須得有兩樣東西傍身:一是‘能’,二是‘權’。早年娘親一無所有,如浮萍飄零,正是因你,才教我咬牙撐過那風雨如晦的歲月。”
“你且記住——有能,方能破開那朱門高牆,踏出一條自己的路;有權,方能使天下人不敢輕慢于你。你瞧朝堂上那些老朽,恨我入骨,咬牙切齒,可那又如何?他們再恨,也隻能眼睜睜看着我穩居高位,壓他們一頭。他們非但不敢造次,還得恭恭敬敬尊我一聲‘顔大人’。”
那時,顔朝蘭的身影在幽藍的夜色中格外筆直,恍若青竹。
“可你我謀權掌勢,絕非為一己之私。既在其位,便當謀其政——要叫這天下海晏河清,要叫百姓安居樂業,要叫世間冤屈苦難,從此少有,乃至絕迹!這才是你我立身的根本!”
“權勢可壓人一時,衣冠鎮小人;德才方服衆一世,肝膽照乾坤。”
顔晞指尖用力碾過枝頭殘花,花瓣零落成泥。
“蓁蓁,”顔朝蘭輕聲道,“既做了我的女兒,一願你平安喜樂,二願你能明白——”她擡眸,眼底映着暮色,“在這虎狼環伺之地,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顔晞手中未松開那花:“春日宴時,她敢直接對李錦期動手,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動了我的人,她還肖想全身而退嗎?”
玉露輕聲道:“郡主待李姑娘真好。”
顔晞輕笑:“不止是她。”她指尖一松,殘花墜地,“你也是。高位者,總要護好身邊人,才是有能,否則,就是個廢物。”
玉露猶豫:“可若樹敵...”
顔晞撫過腕間玉镯,擺弄着上面黃金活扣,忽的莞爾:“那就找個由頭...”黃金扣“咔”地一響,“除掉便是,礙眼的東西,本就不該存在。”
周府庭院
守門小厮遠遠瞧見那襲琥珀黃衣裙,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參、參見郡主!”
顔晞漫不經心“嗯”了一聲,玉露已拎起一個抖如篩糠的丫鬟:“帶路。”
“郡、郡主殿下...”
“慌什麼?”顔晞指尖挑起丫鬟下巴,“本郡主不過來找周小姐...叙叙舊。”她掃過噤若寒蟬的仆從,“不過本郡主未背薄禮,隻身前來是有些不合規矩了,那既然如此,今日之事若傳出去...”
“奴婢不敢!”衆人伏地。
内院
周蓉正倚在衛氏膝上抱怨:“娘!那李錦期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罪臣之女,也配住在甯王府?”
衛氏慢條斯理地抿着姜茶:“急什麼?李戡都死了多少年了,蕭世子難道會為了個孤女得罪兵部尚書府?”
“可萬一...”
“沒有萬一。”衛氏冷笑,“你若真嫁過去,她識相便賞個恩典,若不識相...”茶盞重重一擱,“有的是法子收拾。再說了,蓉兒,你何苦去要那王妃之位?等你一朝入宮,做了皇後,母儀天下,豈不更美哉?”
周蓉嘟嘴:“可女兒隻想嫁蕭世子!太子才十二歲...”
“糊塗!”衛氏捏緊她的手,“皇後之位豈是王妃可比?要不是顔家擋在我們面前...”
“吱呀——”
門扉洞開,華麗金黃的步搖的流蘇晃花了母女倆的眼。
顔晞倚着門框輕笑:“本郡主來得...不巧?”
衛氏母女頓時僵在原地,慌忙跪地行禮:“參見郡主!”
顔晞緩步入内,環視一周,目光最終落在周蓉身上:“本郡主此次來得倉促,未備表禮,确實不合禮數。”她唇角微揚,“不過今日隻是來找周小姐叙叙舊,周夫人...不介意吧?”
衛氏額角沁出冷汗:“不介意,不介意...”
“本郡主此番前來,是為了一樁事。”顔晞話音方落,玉露便上前兩步,揚手便是雙記響亮的耳光。
“啪!啪!啪!啪!”
周蓉被打得踉跄後退,嘴角滲出血絲。衛氏驚呼一聲,連忙扶住女兒:“郡主這是何意?”
顔晞垂眸整理袖口,語氣輕緩:“周夫人,你們做了什麼,想必自個也心知肚明。春日宴這等好日子,太後娘娘難得起了興緻遊瓊林苑,偏生就瞧見了那等場面。”她擡眼,眸光如刃,“太後娘娘一向公正,特命本郡主來讨個公道。”
衛氏心頭大震,臉色瞬間煞白:“太後她老人家...”
“周夫人不必驚慌。”顔晞莞爾一笑,指尖輕撫腰間玉佩,“太後眼裡容不得沙子。若是教不好女兒...”她頓了頓,“不如就别放出來禍害人了。”
說着,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素手輕擡:“啊,對了,此乃太後口谕。”
“不過話既帶到,本郡主還有急事,就先告辭了。”顔晞轉身,裙裾劃過一道優雅的弧度,“還望周小姐好生閉門思過。太後她老人家...便不再追究了。”
行至門前,她忽又駐足,側首道:“同為女子,本郡主奉勸周小姐一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皇親國戚門第清貴,最重女子德言容功,周小姐不妨多在這四字上下功夫。”
待主仆二人離去,衛氏才發覺自己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顔晞那話,分明是、分明是周蓉進宮無望...了嗎......
衛氏兩眼一閉,直直暈了過去!
周蓉不顧雙臉疼痛驚得大喊:“母親!母親!來人呐,來人呐!”
出了府門,上了馬車,瓊枝好奇問:“小姐,那真的是太後口谕嗎?”
顔晞用手支着頭:“自然不是,可是不是的又有什麼事?太後本就不待見周氏女,今日這事,也斷不可能傳到太後耳朵裡。”
她眼神狡黠,嘴邊揚起一抹笑:“就算是傳了,那誰會信,我也能反咬一口啊。非自己眼下發生的東西,誰也不好管判,這時候,就要看誰,權力大,有話語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