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住手”剛落,李錦期要撲過去的動作一停。
來者是一位兇神惡煞的貴婦人,一身錦繡華服,金钗玉镯叮當作響,身後跟着一群同樣衣着光鮮的夫人。她們一見河裡撲騰的女兒們,頓時驚聲尖叫,手忙腳亂地去撈人。
周蓉眼睛一亮,立刻撲過去,像隻受驚的兔子躲到母親身後,聲音委屈得發顫:“母親!她欺負我!”
惡人先告狀。
李錦期還未開口,那貴婦人已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河畔炸開,李錦期臉頰火辣辣地疼,耳中嗡嗡作響,嘴裡泛起一絲血腥味。
“哪裡來的小賤蹄子?敢欺負到我女兒頭上!?”兵部尚書夫人衛氏厲聲呵斥,聲音尖利得刺耳。
李錦期強忍眩暈,擡手指向周蓉:“是令愛先搶奪我的發簪,扯壞我的外衣......”
可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衛氏根本不屑聽她解釋,轉身捧起周蓉的臉,心疼得像是捧着稀世珍寶:“我的兒啊,臉都吓白了!”
周蓉立刻配合地擠出兩滴眼淚,怯怯地看了李錦期一眼,又迅速低頭,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胡說八道!”衛氏猛地轉身,指着李錦期怒罵,“我家女兒乖巧懂事,怎麼可能搶你的簪子?我一來就看見你要撲向她,若非我及時趕到,你是不是還要把她推下水?!”
颠倒黑白,信口雌黃。
其他夫人也紛紛附和:
“就是!推人下水,這不是害命嗎?”
“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歹毒!”
“你我何愁何怨,你要害我女兒?!”
原來這一個個的,都是這群姑娘的母親,各家的夫人抱着各家的女兒。
這裡站着的每一位姑娘的身邊,都站着她們的娘親,除了李錦期。
與她們相比,李錦期身上的狼狽,更像笑話。
在場的貴女們一個賽一個委屈,夫人們一個比一個義憤填膺,仿佛她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李錦期站在人群中央,孤立無援。
真是荒謬至極。
李錦期冷笑一聲,突然大步上前,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走過去狠狠扇了衛氏一巴掌!
“您還真是,為老不尊呢。”
“啪!”
這一巴掌清脆響亮,衛氏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迅速紅腫起來。
全場鴉雀無聲。
衛氏不可置信地捂着臉,瞪大眼睛:“你......你竟敢......”
周蓉尖叫一聲,沖上來又是一巴掌!
“賤人,你竟敢打我娘。”
李錦期猝不及防,兩邊臉頰都火辣辣地疼,嘴角滲出血絲。
“反了天了!”衛氏終于回過神,厲聲喝道,“來人!給我按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五六個粗壯仆婦立刻沖上來,七手八腳地按住李錦期。她拼命掙紮,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死死壓制,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衛氏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中滿是輕蔑:“小小年紀,目無尊長,不敬長輩,今日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訓你!”
她揚起手,又要打——
李錦期猛地擡頭,眼神如刀,直直刺向衛氏。
那眼神裡有憤怒,有不甘,唯獨沒有恐懼和淚水。
衛氏被這眼神震得手下一頓,竟有些心驚。
但她很快恢複氣勢,厲聲道:“瞪誰呢?!”
她轉身問身後衆人:“這野丫頭是誰家的?如此不知禮數!”
一個鹌鹑似的小姐弱弱開口:“是......是甯王府的義女,好像......是李将軍的女兒......”
衛氏一愣:“哪個李将軍?”
那小姐還想再說,卻被她母親一把拉住。
衛氏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啊,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罪臣的女兒。”
她俯身捏住李錦期的下巴,強迫她擡頭:“你爹都以死謝罪了,你居然還有臉出來招搖?不好好夾着尾巴做人,還想翻天不成?”
李錦期死死盯着她,突然張口,狠狠咬住她的手指!
“啊——!”
衛氏慘叫一聲,拼命甩手。李錦期咬得極狠,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松口。
“小賤人!”衛氏看着流血的手指,暴跳如雷,“給我打!往死裡打!”
李錦期再怎麼兇猛到底也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單薄的身子在衆人中顯得格外脆弱。她纖細的手臂上還纏着未愈的傷疤,此刻卻被這群久經風霜的婦人逼得節節後退。冰冷的池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刺骨的寒意順着脊背爬上來,但她咬緊的牙關卻不肯洩露半分軟弱。
她掙紮着站起來,欲要逃脫擺控時,
“還敢跑?”衛氏尖銳的嗓音刺破空氣,粗糙的手掌帶着風聲狠狠扇來。
啪!
這聲音過于清脆,感覺到李錦期身子軟了下去,原本押着她的仆婦們放了手。
火辣辣的痛感在臉頰上炸開,李錦期眼前一陣發黑。她踉跄着後退幾步,後背撞上堅硬的石欄。疼痛讓她混沌的頭腦突然清醒——退無可退了。
“你們......”她喘息着擡頭,濕漉漉的額發黏在慘白的臉上,眼底卻燃起一簇幽暗的火光。
下一秒,她猛然發力,用盡全身力氣将周氏母女推向水中。撲通兩聲巨響,水花四濺。岸上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李錦期卻充耳不聞,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池中。
冰冷的池水瞬間淹沒頭頂,她屏住呼吸,在水下精準地揪住兩人的發髻,狠狠往深處按去。散開的發絲像水草般纏繞在指間,她能感覺到指甲陷入頭皮時對方的掙紮。
“誰敢過來,我就讓她們永遠上不來!”她擡起頭厲喝,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水珠順着她尖削的下巴滴落,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