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月知道,他不止是在說初知曉他們幾人。
“他明明可以擁有很好的人生,和自己愛的人一起,可這一切都被毀了!”
“他這一生光明磊落,高風亮節……要不是薄荔言沒來由的愛,他們也不至于如此!”
蟄月知道初知曉的死對初識岚打擊很大,她能看出他身上的戾氣,更能明白他心底的痛楚。
“薄荔言毀了長兄的一切,為什麼還要有個薄寒宴!”
“他們要是不出現,一切都好好的!”
在蟄月的記憶裡,初識岚從未像現在這般歇斯底裡。他的臉上血色全無,薄唇像是覆滿冰雪,蒼白而冰冷。
雷雨交加,兩人的衣襟早已被飛濺的雨水沾濕,亦如兩人同樣濕透的心。
要不是薄寒宴,初識岚不會失去蟄月。
可是他忘了,蟄月和薄寒宴自出生那一刻就捆綁在了一起,如果感情有先來後到,看似初識岚在先,其實隻是命中注定的那人還未出現。
冥冥之中,一切已成定局。
蟄月:“不管怎麼樣,我永遠是蟄月,你也永遠是初識岚。”
“我們不會變。”
我們真的還是我們嗎?這份感情,到底是誰背叛了誰?
“小月兒,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初識岚忽然抓住了蟄月的手腕,将兩人的距離拉近,近到兩人鼻尖快要抵在一起,眼裡隻有彼此的倒影。
“我和他,你選誰?”
一句話,讓蟄月如墜冰窟,血液在一瞬間凍結,徹骨的冷穿透每一處骨骼。
“為什麼會問這個?”
這個回答讓初識岚的臉色又冷了幾分,他抓住蟄月的手骨節發白,無意識地收緊了幾分,仿佛在等待那個已經知曉的答案。
他要聽她親口說出。
兩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蟄月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她看着初識岚眼中倒映出的自己,心中一片怅然。
蟄月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但沉默,就已經是最好的答複。
“我知道了……”
初識岚露出一個痛楚的表情,慢慢松開了蟄月的手。他擡頭看着天,不讓什麼東西狼狽地滑落。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蟄月急忙解釋,唯恐加劇對初識岚的傷害。
“不必說了。”
這場雨,模糊了連綿起伏的山巒,模糊了近在咫尺之人憂慮愁楚的臉龐,模糊了初見時的模樣,模糊了最初的記憶,模糊了最誠摯的情感。
……雙雙沉默。
“哎?你又是誰啊?”
蔺眠雲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她打着傘,細細打量着初識岚,踏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朝兩人走來。
“蟄月,想不到你情人挺多的啊。”蔺眠雲忍不住調侃,“要不加我一個吧。”
“你是誰?”初識岚警覺地看向來人,對他露骨無禮的話很不滿意。
“我?”蔺眠雲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質疑竟然有人不認識她的事實。她看了看蟄月,又看了看初識岚,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那你聽好了。我是晉陵王獨子,晉陵世子蔺眠雲!”
初識岚冷冷地笑了笑,對他的身份毫不在意。
蔺眠雲有些不滿:“你誰啊?這麼晚了還在蟄月這兒,不太好吧。”
初識岚反問:“你不也在這裡?”
蔺眠雲一臉坦然,“我來見我的世子妃,有什麼問題嗎?”
“什麼?”初識岚陡然變化了語氣。
“夠了,你别在胡說了!”蟄月嗖地一下站起來,立在了初識岚身前,眸光沉沉。
“行吧。”蔺眠雲也意識到形勢不簡單,換了一副她自以為嚴謹面孔,“其實我是第三者,是薄寒宴的競争對手。”
“不對,可能是第四者吧。”蔺眠雲算了算,不知道有沒有漏到的。
初識岚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到此為止,我們沒有任何關系。”蟄月語氣強硬。
“哎呀!看不出啊蟄月,你更在乎他啊!”
“什麼?”蟄月的忍耐被徹底消耗殆盡。
蔺眠雲一屁股坐在秋千上,點燃了原本熄滅的煙,自顧自地抽起來。
她深吸一口,朝蟄月吐出白色的煙圈,“我在薄寒宴面前說這些的時候,你可沒有這反應。”
初識岚一怔。
這話是什麼意思?
目光透過缭繞的白霧聚焦在蟄月陰冷的臉上,蔺眠雲笑着打趣道:“蟄月,沒想到你還會抽這玩意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
蟄月:“彼此。”
“惡人該由惡人收。”
“蟄月,你還是考慮考慮我吧。”
“現在立馬滾出去。”蟄月隻回。
“真是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怎麼可能說走就走。”蔺眠雲嬉皮笑臉的,晃了晃秋千。
“你隻是想來找樂子。”蟄月沒有辦法,她一把拉過蔺眠雲,用隻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逼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京城規矩太多,沒人陪我玩兒,我有些無聊。”蔺眠雲歪頭看着蟄月,“你難道沒聽出來,我剛才是在幫你嗎?”她往蟄月的側臉吹了口氣,故意加深了話中的語氣。
“聽出來了。”蟄月皺着眉頭,“那又怎樣?”她的語氣譏諷涼薄,一點也沒帶感激的。在她的眼裡,蔺眠雲才是那個最大的麻煩。
“你現在立馬消失,我就陪你好好玩兒,怎麼樣?”蟄月話中含刺,略帶報複。
“成交。”蔺眠雲爽快答應,側身晃了晃手上的東西,臉上自然而然地露出陰謀達成的狡黠,“這個我拿走了。”
蔺眠雲走後,蟄月收斂好神色朝初識岚走去。
“小月兒,你的身邊似乎早已不缺我一個了。”初識岚又恢複到從前那個不争不搶,風光霁月的世家公子形象。
他明明笑着,卻那麼悲傷,明明想裝作放下,眼角的那抹遺恨卻成為了這場僞裝的敗筆。
雨水沾濕了蟄月的睫毛,讓眼前之人忽隐忽現。
“不。”
“不管是從過去還是到将來,蟄月就在這裡,永遠不會變。”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