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薄寒宴拍案而起,提高了聲線,“分明當初先喜歡他的人是你,本來你就該和他在一起!”
“我當初讓你去争,去搶!你偏說隻想讓他幸福就好,那你呢?你是公主啊!”
“不……”薄荔言有片刻遲疑,但依舊堅持。
“皇姐,你到底是為什麼啊?”他不明白為什麼日夜輾轉不眠,翹首以盼終于等來的機會擺在眼前,但她卻在這時退縮了。
“因為初知曉不愛她。”蟄月走了出來,替薄荔言回答了他的問題。
薄寒宴一怔,迅速反應過來,眉眼展露笑意,“阿月?你怎麼來了?怎麼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他邁着步子跑向蟄月,但蟄月卻默默後退幾步,無言間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方才的氣焰鋒芒盡數散去,薄寒宴止住步子,話裡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阿月,你怎麼了?”
蟄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早就知道這道旨意?”
薄寒宴點點頭,如實回答,“對啊,是我提議父皇讓初知曉另娶皇姐的。”
這是蟄月意料之外的回答,薄寒宴輕松地說着,像是從來沒考慮過其中的樁樁件件,到底有多少令人痛徹心扉的苦楚。
“你太自私了。”
天真到殘忍。
薄寒宴望着蟄月,眼中的困惑溢于言表。
薄荔言見狀,收起眼淚夾在兩人中間,生怕他們因此生出嫌隙。
“你讓人家才死了老婆的人另娶一個不愛的人,是個人都做不出來吧?”蔺眠雲看不下去,語氣更是十分不友善。
薄寒宴的目光從蟄月臉上拖移至蔺眠雲臉上,頃刻間變得涼薄起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沒有讓他現在娶。”
蟄月:“你知不知道,這是對公主的不公平,更是對初知曉的不公平。”
薄寒宴直言不諱:“但是江一憐已經死了。”
“這不是死不死的問題。初知曉一直當公主是幕後兇手,現在真相未解,公主就算嫁給他,他們能幸福嗎?”蟄月字字斟酌,直擊要害。
說直白些,初知曉或許早就對薄荔言恨之入骨了。
被逼迫的妥協,不是愛。
“而且,你沒問過公主的意願。你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别人,有想過給别人帶來的傷害嗎?”
“但是皇姐愛他啊!她愛了他那麼多年,為什麼不能為此争取一回?”薄寒宴也不退讓,固執地堅持着。
“你們有權利選擇,那初知曉呢?”
兩方僵持,争執不下。
這句話不知道點燃了薄寒宴哪根經,他倏然沉靜了下來,望着蟄月的目光染上了半分不易察覺的複雜。
“你說這麼多,是不是因為初識岚。”
蟄月怔愣在原地,眼前的世界忽然開始扭曲,各種顔色混雜在一起,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糾纏,喧嚣。
一切似夢似幻,似真似假。
“初識岚?”蟄月喉中幹澀,咬文嚼字地重複這三個字,像是在調侃自己,像是要在此中挖出什麼埋藏已久的秘密。
她幹笑幾聲,多年來的恩怨糾纏在此爆發,“你以為他稀罕你們的施舍嗎?你們憑什麼決定别人的選擇?憑什麼介入别人的生活?又憑什麼掌控别人的人生!”
每一個字,猶如從喉嚨中生硬地扯出,帶着血淋淋的血管,讓人聞之色變。
隻是不經意的一句話,薄寒宴沒想過蟄月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傻站在原地,瞳孔縮成針尖般大小的黑點,倒映出蟄月歇斯底裡的影子。
“不,阿月……”他憑着本能靠近,忙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蟄月說的,他聽懂了。不隻是初知曉,她更想說的,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
“不要靠近我!”蟄月避開他,目光緊鎖在腳尖。
每次都是這樣,他們的世界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上,強行曲折,隻會越加腐敗。
“蟄小姐,阿宴不是那個意思!他就是小孩子氣,你……”薄荔言也亂了陣腳。
“别說了。”蟄月看都不看他們,“我走。”
薄寒宴的手松了又緊,擡手又放下。瞬間而來的寒意彌漫全身,幾乎不容抗拒的凍僵了他的腿,凍啞了他的嗓子。
不是的……不是的……
别這樣……
蟄月走得很快,每一步像是走在棉花上,搖搖欲墜,那麼不真實。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尚未結痂的傷口被她自己撕扯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憑什麼三個字剿殺着她的精神,讓恨代替了深藏而不知的愛。
眼前的一切來回颠倒,身體也越來越沉。有汗珠從額角滑落,蟄月的步子緩下來,突然脫力倒下。
“蟄月!”蔺眠雲一把接住倒下的蟄月。
“醒醒!你怎麼了啊?”蔺眠雲伸出手去探了探蟄月的額頭,又嗖的彈開,“快叫禦醫!”
重燒。
追來的薄寒宴兩眼一黑吓了個半死,撲過去一把推開蔺眠雲。
冷汗打濕了鬓發,從頰側滑落,蟄月緊閉着眼睛,無意識地咬破了嘴唇。
“阿月!你怎麼了?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别吓我!”薄寒宴的聲線帶上濃厚的顫音,他抱住蟄月,一種無力從心底油然而生。
蔺眠雲也不慣着他,厭煩道:“滾開啊!就是你害的!”
薄寒宴壓着嗓子:“你算什麼東西啊!該滾的是你!”
“好了!你們都别吵了!”蔺眠雲又急又氣,帶着禦醫趕了過來。
薄寒宴攥緊蟄月的手,緊繃的弦始終無法松懈下來。他該怎麼面對醒來的蟄月呢?
風暴過境,災害結束,原本的一切卻已然支離破碎。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又讓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