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讓狗來修發電機。
殺生丸垂眸盯着自己的爪子,沉默片刻。
系統腦殼沒壞掉嗎?
讓他去觸碰這種肮髒的人類機械?光是油污與鐵鏽混合的刺鼻氣味就能令他眉頭發緊。
他的耳尖微微抖動,鼻頭捕捉到一絲異樣的氣息。
殺生丸冷眼注視着,直到瞳孔裡映出一道古怪的輪廓。
人類?不,氣味完全不同,混雜着令人作嘔的氣息,與那些雜碎妖怪如出一轍,瞬間激起他本能的厭惡。
猙獰到讓人類看了掉頭就跑的面容,他沉默地站在陰影裡,宛如一頭從地獄裂縫中爬出的困獸。全身縱橫的傷疤泛着暗紅,像是被什麼可怖之物撕咬後又野蠻愈合。鎖鍊纏繞的巨掌垂在身側,指尖滴落粘稠的暗色液體。鐵面具覆在他臉上,隻餘兩道幽冷的縫隙透出目光。
他似乎在記憶的深處艱難地搜尋着什麼。随後,那隻沾滿污漬的手在油漬斑駁的工裝裡摸索半晌,掏出一塊腐壞的肉塊,遲疑地遞了過來。
?你當我是狗嗎?
殺生狗情不自禁地兇惡龇牙。
所謂的鋼鐵之軀,在他的爪爪下不過如紙絹一般,被毫不費力地貫穿。
屠夫僵硬地倒下,四肢癱軟如泥,面具後的瞳孔無神地凝望着天空。
然而片刻之後,空間如水面般泛起波紋,洞穿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殺生丸眸色微凝,金瞳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詫異。
——竟然恢複了?
屠夫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鎖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空氣中泛起不自然的波動,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扭曲現實。
有趣,那麼……
他的掌心忽地泛起幽綠的熒光,五指淬着劇毒的寒意,金瞳在陰影裡躍動着比毒華爪更加令人心悸的光芒。
就試試這個吧。
“嗤”地一聲輕響,毒爪觸及肌膚的瞬間,如同熱油潑雪,皮肉霎時翻卷潰爛。慘白的煙氣升騰而起,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聲。轉眼間,屠夫高大的身軀便如遇火的蠟像般塌陷。
鐵面具滾落一旁,露出内裡森然的倒刺。空氣中彌漫着血肉焦灼的腥臭。
殺生丸靜立等待。
果然,這次修複得更慢。
泥土如活物般聚攏,血肉如時光倒流般重塑,被毒蝕的傷口緩慢愈合。那個本該死去的怪物再次站了起來,露出了全身傷痕的皮膚,和一張被恐懼和暴力扭曲的臉。
屠夫默默地彎下身,拿起面具笨拙地重新扣在臉上。
殺生丸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與其說是怪物,不如說,是底色卑賤的傀儡。
鐵鍊拖地的聲音漸漸遠去。
他重新擡頭,眼神投向虛空,仿佛在與某個無形的存在對視。身後,看不見的絲線如同蛛網般操縱着這場永無止境的殺戮戲劇。
原來如此。
真是無聊的卑劣把戲。
遠處傳來電機爆炸的聲音,人類開始修機了。
他微微蹙眉,發絲在風中輕揚。
……好吵。
彈幕再次打開時,三個身影正圍着一台冒着火花的機器忙碌。
【開門了開門了!】
【這畫風不對啊,怎麼不像我們世界的人?】
【島國人,居然匹配到了島國人?】
【那個金發黑皮,日語好溜啊!】
【又是二次元愛好者嗎?】
殺生丸的目光重新落在三人身上。
人在狗子眼中,就像走地雞和白羽雞在人的眼中,拔了毛端上餐桌後都長得一個樣。隻有黑的玉的白的,以及男的女的中間的……
能聞出他身上味道的狗子禁不住斜眼,目含深意,人類真是太變态了,果然讓他大開眼界啊。
不過想要擺脫這個荒謬的遊戲,還得保住一個人類。
他看了一眼系統要求。系統大概想給他分配一個拆機救人的職業。但是指望他殺生丸做白衣天使救人,笑死,别開玩笑了。
他向來不屑于與弱者周旋,更别說還要保護他們。
還是讓這群聒噪的家夥在地上爬吧,留最後一個不死便成。
然而事态的發展出乎了狗的意料。
彈幕看得高【和】潮疊起:
【這地方……恐怖氛圍挺逼真的啊,可以比得上慈急綜合病院了?】
【我靠這麼大一柄砍刀,一刀下去不得入院啊】
【出血了,醫生,醫生!】
兩隊鬥雞,屠夫勝利,一方明明有三人,結果一個櫃皇,一個爆米花機,最後隻有矜矜業業幹活的第一個被抓。
殺生丸:……
果然膚如其人。
真黑。
他沒有興趣陪屠夫玩遛狗的遊戲,轉身躍上一處高台。作為強者,他習慣了能夠俯瞰全局的位置。最後,他選擇了站在鈎子上——這個姿勢雖然怪異,但視野确實開闊。
一隻烏鴉落在不遠處的樹枝上,歪着腦袋打量他。這種生物在遊戲裡會跟随人類發出叫聲,為殺手報點。
不過很顯然,它們也很會欺軟怕硬。
殺生丸隻是斜睨了它一眼,平淡的,沒有嘲諷,甚至沒有微笑的。
烏鴉渾身羽毛瞬間炸開,發出一聲驚恐的啼叫,撲騰着翅膀倉皇逃竄,連回頭都不敢。
還是飛走去找其他的軟柿子吧。
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隻狗……
還有那種奇怪的眼神……
安室透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恍惚間又看到那雙冰冷的金色獸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瞳孔裡浮着一層令人戰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