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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舊街紗銀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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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嘶——輕點輕點。”

又回到了那日的書鋪,譚文卿站在那夜與他萍水相逢的年輕人身後,面對着褪了半邊衣袖的後背,他不太熟練地給人貼着膏藥。

“……抱歉,我第一次給人上藥。”譚文卿貼完左邊肩背,示意人穿好衣服再把另外半邊露出來。

“沒事,”年輕人苦笑一下,卻沒有立馬動作,猶豫了會兒,他還是開口道,“隻是……像剛剛那種行為,有一次可夠了。”

“啪!”

另一塊膏藥也被譚文卿拽下年輕人的衣衫一掌貼上。

後背的疼痛讓年輕人又“嘶”了聲。

而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譚文卿的聲音冷下來:“用得着你管教?”

隻是譚文卿剛出口便又後悔了,年輕人的嘶聲讓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方才自己從客棧二樓的窗口跳下去時、在底下接住他的人,若不如此,現在傷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譚文卿略有些無措地低下頭去:“抱、抱歉,我隻是……”

“唉,行啦,”年輕人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的少年,他把衣服穿好站起身,“你說你從進這屋開始說了多少句‘抱歉’了,我知道我這麼說可能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但是……你知不知道若下次沒人再碰巧站在樓下接住你,你會怎樣?性命是——”

“我……”譚文卿不是沒理解人家的好心,隻是還是忍不住還了句嘴,“我不跳才要丢了性命!”

“……”

年輕人沒有說話,他站在譚文卿的面前默默看着他,看得譚文卿一陣慌亂,又心生一絲說不出口的委屈,于是他咬緊下唇低下頭去。

寒冬微薄的陽光穿過舊屋書鋪的窗,站在陰影中,譚文卿見光影在自己的腳下分割,以及過了不知多久,那隻緩緩向他伸來的手——

譚文卿驚了驚,下意識往後退,他擡起頭來,見年輕人的手停在半空,臉上淡淡的笑意,譚文卿以為他會把手收回去的,可在譚文卿的注視下,年輕人還是将手伸向前揉了揉眼前略有些錯愕的少年的頭。

譚文卿自有記憶起便沒有被長輩摸過頭的經曆,更遑論眼前這看着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尚且算作陌生人的家夥,他覺得自己本該厭惡或是警惕的,可那隻冬日裡撫摸着自己頭的手溫暖,并沒用力,卻叫譚文卿一時移不開步,呆愣地看着眼前人——

為何他總是在笑?

那是譚文卿在感受到溫暖時的第一反應。

盡管相處不久,但譚文卿不知為何産生了那樣的疑惑,他不知為何年輕人的臉上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不知為何他要再次把他帶回家,他站在原地就仿若一塊質地溫良的玉,叫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一片心安。

那雙溫暖的手轉瞬便離開了譚文卿的頭,譚文卿一愣,他看着年輕人:“你……為何要把我帶回來?”

年輕人又不說話了。

譚文卿靠近他,追問道:“還有上次也是,我深更半夜沒地方去,你看不出來我是在被人追嗎?”

譚文卿說完話便一陣心悸,他又不知為何自己要将實情說出,粗喘兩口氣向後退去,然而,譚文卿卻見年輕人在這時向他靠近。

年輕人看着面前這個退到陽光中有些不自在的少年,他于是笑了笑,微低下頭認真地看着他:“我這裡不會被發現。”

年輕人一句話回答了譚文卿兩個問題。

那一年,尚且十七歲的少年聽到眼前人對他道:

“你可以在我這裡住一段時間,交個朋友吧,我叫溫邱筠。”

——

夜裡,譚文卿終于見識到了這安靜立在舊巷街角的書鋪二樓模樣,原來,那二樓并非書庫,而是給人住宿用的,住宿的二樓有衣櫥有床,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應生活用具在不大的二樓全都有,甚至不顯破舊,唯一的問題是——

……隻有一張床。

譚文卿站在二樓猶豫三秒,轉身便走:“我還是去住客棧吧。”

被身後的溫邱筠拎住後衣領:“哎,現在是任性的時候嗎,你說你現在跑出去會不會被人發現抓走?”

譚文卿有些幽怨地看着溫邱筠:“……”

溫邱筠歎了口氣,他推着譚文卿的肩向床邊走去:“好啦,兩個大男人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在老家時我弟弟就總粘着我睡覺。”

“我……”譚文卿臉紅了紅,“……我又不是你弟弟!”

不過最後譚文卿還是住了下來。

雖然連日的奔逃有些疲憊,但可能長這麼大沒和人睡過一張床,譚文卿這夜有點失眠,他遂翻身喊了喊身邊的人。

溫邱筠應了一聲。

譚文卿不知道說什麼,便盯着溫邱筠的側臉閑扯道:“你就不怕我是什麼犯了命案的嫌犯,真一句話不問就把我收留了?”

黑暗中溫邱筠的聲音很輕,帶了點笑意:“你要真能犯下命案,大概就不會從二樓跳下來摔我身上了。”

譚文卿:“……”

不過那話他不太愛聽罷了,譚文卿覺得溫邱筠的笑聲是嘲笑。

“我就這麼住下來了,你要不要跟你店東家知會一聲?”過了會兒,譚文卿又問道。

這回溫邱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他打了個哈欠:“這家書鋪老闆本來是要關了……”

“也是,我看今日這都一天了,也沒個人進來,不歇業也沒辦法。”譚文卿心直口快。

“……不,不是的,”溫邱筠無奈,他急忙解釋道,“其實,是這家書鋪老闆的夫人病故了。”

溫邱筠與譚文卿道——原本這家書鋪的老闆其實是個大商人,他開這家書鋪不為别的,純粹就是為了給自己那愛看書的夫人解悶用的,來光顧這家書鋪的客流實在不多,但夫人卻樂得經營,老闆覺得自己的夫人高興,比什麼都重要。

可惜天不遂人願,老闆的夫人前不久病故,老闆傷心欲絕,也生了一場大病,身體實在欠佳,他于是決定關了書鋪回老家休整一段時間,也是在那天,去給夫人書鋪關門的老闆遇到了溫邱筠。

那老闆是個善人,他見溫邱筠一人身赴京城,不知想到了什麼,便把書鋪留給了他,希望他能替夫人把書鋪好好經營下去,接着自己便離開這傷心地,獨身一人回老家去了。

想來老闆那黃泉底的夫人見此,大概也會欣慰吧。

“老闆是個多情的人。”譚文卿聽溫邱筠說完,總結道。

“嗯,”溫邱筠點點頭,“這樓上的一應物件還是老闆特意給我安置的,所以你便放下心在這兒住吧,可别又像上次那樣我去買個早點的功夫你就跑不見了。”

譚文卿沒有回應,溫邱筠又道:“就沖這份恩情,我也得考個好名次。”

溫邱筠沒再說話,然而過了許久,譚文卿還是睡不着,他若有所思,遂又張口問了起來:“那你起初又是為什麼想科考的?”

溫邱筠的聲音已經迷糊了:“為、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民生之多艱……”

沒了聲響。

譚文卿翻了個白眼:書都背串了。

月色昏沉,富貴鄉裡讓人遺忘的角落安靜得過分。

門前雪無痕,窗外銀花落滿了老樹枝桠。

譚文卿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真就這麼住下來了,并且兩人的生活意外和平。

溫邱筠有時會帶着譚文卿到街上去買早點,走在小街上,他問譚文卿:“想吃點什麼?”

譚文卿毫不猶豫,他拉着溫邱筠的手向後拽:“回家,我想吃你腌的鹹菜。”

溫邱筠駁回譚文卿的請求:“不行。”

譚文卿:“憑什麼?”

溫邱筠無奈又好笑地看了眼譚文卿:“想吃鹹菜有你這麼一日三餐當飯吃的嗎?”

譚文卿:“我這是對你腌菜技術的認可。”

溫邱筠把譚文卿向前拽:“走啦,别再惦記我那鹹菜缸子了,帶你改善夥食還不好?”

譚文卿恃寵而驕:“我挑嘴!”

“所以帶你改善夥食來啦。”

“不,把你藏起來的鹹菜都交出來。”

“唉快看,那小籠包看起來不錯啊。”

“溫邱筠你不許轉移話——哎你别架我胳膊,我自己能走!”

“……”

譚文卿也曾拽着溫邱筠去煙花之地轉過幾遭,夜色歸途,出了門的譚文卿便被溫邱筠敲了敲腦門,對他道:“你這家夥在裡面可還真是如魚得水噢。”

譚文卿的臉紅了,他急忙否認:“才不是,你瞎想什麼呢,我難道就不能單純來酒樓喝兩杯酒嗎,人多熱鬧有歌聽有舞看,再說,這小酒樓地方這麼偏,肯定不會有人注意到我。”

溫邱筠有些擔心:“那萬一你以前的朋友恰巧就是來這兒了呢?”

譚文卿叫溫邱筠放心:“我沒有朋友,以前也都是一個人出來玩的,有記得的人也都是泛泛之交,朋友算不上,記得住名字記不住臉,和剛剛坐你旁邊誇你詩詞寫得好的姑娘沒什麼兩樣。”

說到姑娘,溫邱筠不禁想問:“她們……一輩子都會待在這兒嗎?”

譚文卿沉默了會兒:“大概吧……”

“和外界不曾有一點聯系?”

“到這兒來的姑娘,又還有什麼家人可言?”

“我覺得她們得有一些和外界的聯系,鏡花水月也好,起碼有了活着的盼頭。”

“那你想怎樣?”

“我想當她們的代筆先生。”

“你試試呗,但謹慎起見暫時還是先别被花樓老鸨發現得好。”

“……”

穿過長街與小巷,兩人向舊巷街角的書屋走去。

月色鋪滿地面,銀輝間是兩個人的影子。

下雪時,譚文卿還會和溫邱筠在書屋門前堆小雪人,看着雪地裡的譚文卿,溫邱筠不禁道:“素色衣裳真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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