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之?歲之你在聽我講話嗎?”
聽到周今宜揚高嗓子叫她,聞歲之才徐徐回神,在晨起暖陽裡垂下眼睫,看向語音通話的界面,剛才聽到今宜講起陳遠峥,她莫名想起那晚模棱兩可的對話。
她微鼓腮呼了口氣後才應聲。
“我在聽呢,怎麼了?”
周今宜沒多想,隻以為她是工作累到放空,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我是想問陳先生私還好相處嗎?跟塔尖尖的人共事什麼感覺啊?”
這通電話在聊完工作後,逐漸轉向八卦風。
金色陽光順着落地木格窗落進室内,白色歐式餐桌也半浸在金黃晨光裡,照得玻璃杯内冰塊清透,落在桌面光影綽綽。
聞歲之整個人籠在碎金暖陽裡,黑色卷發低挽在頸後,指尖捏着的銀色叉子反射着陽光,恍恍蕩蕩落在牆壁上,也有小片光斑映在她半垂的薄眼皮上。
側過銀叉切了小塊omelette,“陳先生他——”
她頓了頓,擡高叉子慢吞吞繞着拉絲的芝士,斟酌着用詞,“他還是很好相處的。”
不僅是好相處,很多時候他都叫人覺得很周到。
“是嗎!他會不會給人壓迫感很重?”
周今宜盤腿坐在地毯上,拆開晚餐外賣,是一份無渣牛油火鍋菜,“那天在峰會現在,陳先生站在台上講話,在箱子裡都覺得他壓迫感滿滿。”
聞歲之邊嚼邊“嗯”了聲,軟嫩雞蛋裡夾着培根和蘑菇,口感很好,想起在機場初見時,她不禁低笑了聲,“是挺有壓迫感的,剛見到陳先生的時候,我都緊張得不懂講話了。”
聞言,周今宜噗嗤一笑,邊刮筷子木刺邊探着頸湊近手機說,“跟這種級别的大佬共事,真的很難不緊張!”
她提着筷子将二八醬解開,“哎,對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原定行程是在法國停留一周左右,現已過去五天。
聞歲之算了下時間,“去掉今天,不出意外的話,兩三天後。”
周今宜開心地舉起筷子晃了晃身子,像隻吃了一把瓜子仁的歡快鹦鹉,撲着翅膀慶祝,“那太好了!我下個月還過來洲南,算下來差不多能待一個月,等你回來約飯,順便拿我的化妝品!”
聞言,聞歲之彎着唇應了聲“好”,眉梢輕擡,“怎麼舍得來洲南這麼久了?”
周今宜性格開朗,像隻活潑的五彩鹦鹉,走到哪都自帶熱鬧,每次來洲南,或同她一起做會,都會約她出來吃飯逛街,偶爾也會同她聊業内八卦。
這些年,她們算不上密友,但稱得上志趣相投的同事,朋友。
周今宜捏着筷子戳了戳牛肉卷,語氣一瞬低落下來,“前幾天聽朋友說,之前我們讀master時的一個同學要從澳洲回來了,我感覺我應付不來,三十六策,走為上策,這不就想着去洲南避避。”
聞歲之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聞言應了聲。
“唉——”周今宜一口氣提上來又噎住,苦惱皺了皺眉,語氣低沉恹恹歎息道,“算了,太一言難盡了,還是等見面了再跟你細說吧。”
聞歲之笑笑,說了聲好,有邊界感地沒有追問。
她擡指戳了下屏幕,看了眼時間,随即拿着手機起身,邊朝卧室走邊對那端說,“今宜,先不跟你說了,時間差不多了。”
“okok,你先忙,我也去找個劇下飯。”
挂斷通話後,聞歲之将手機往沙發上随手一丢,去卧室換上西裝。
她拿起軟榻上搭着的黑色雙排扣西裝穿上,布包紐扣,微收腰,配一條過膝修身裙,腳踩一雙黑色啞光淺口平底皮鞋。
從内卧出來,她俯身拿上手機,拎起黑色soft背在肩上,先一步下樓。
酒店大廳的大堂吧寬敞明亮,聞歲之坐在外圍一角的棗紅絨布沙發上,将電腦搭在膝上翻看會議材料,杯内的冰薄荷茶飲至三分之一時,陳遠峥一行人便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祁津走到她面前,禮貌颔首,“聞小姐,您不用每次都這麼早。”
聞歲之收起電腦,邊往包裡放邊笑着起身,“沒事的祁助理,職業需要,習慣了早到。”
她走到陳遠峥身側,彎着唇道了聲陳先生早。
陳遠峥淡淡擡了下唇角,回了聲“早”,擡手理了下西裝下擺,下巴輕擡了擡,“走吧。”
他們兩人依舊同車,兆輝高層心照不宣同乘另一輛車。
上車後,陳遠峥看了眼坐在身側的聞歲之,身前的銀色小桌闆上擱着電腦,屏幕光照亮她微攏的眉心,指尖在觸控闆上滑動,全神貫注地翻看資料。
陳遠峥擡手按下車側按鈕,将車廂頂燈打開,突然的光亮叫聞歲之一驚,下意識擡眸,便聽到身側男人淡腔出聲,“光線太暗對眼睛不好。”
她聞聲側過頸,眉心舒展開,愣了下後,抿唇笑了笑,“多謝陳先生。”
陳遠峥“嗯”了聲,“這幾天做的很好,不用緊張。”
聽到這話,聞歲之稍顯意外地擡了擡睫,眼底驚訝情緒盡數袒露,看得他擡起唇角,無聲笑了下,“很意外?”
她點頭“嗯”了一聲。
不管譯員如何精細準備,知識儲備都比不得金融圈精英,更何況是陳遠峥這樣手握金融命脈的圈頂之人,能得到他的誇獎,當然會驚訝不已。
見此,陳遠峥倒是真笑出了聲,眼尾也淺淺揚起幾分,“術業有專攻,我同你比,還占了年紀的好處。”
他轉了下腕骨皮質表帶,“不用覺得意外,這并不是第一次。”
聞歲之疑惑擡眸,對他講得話大惑不解。
想追問,卻又覺不妥。
直到車子停穩在Bricolage總部,她都沒理清此番話裡的頭緒。
前面幾天雙方團隊已經就合作條款等内容磋商完畢,上午主要是就基金的投資方式,資金分配等深入讨論,兆輝的法務和财務部也遠程參與,午餐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米其林,Freddie交口薦譽的招牌菜,鵝肝惠靈頓,面包酥衣下鴿胸肉,鵝肝和海鲈魚,配菜煎松茸和白蘆筍,還有幾貫魚子醬刺身。
用過午餐後,兩方人回到公司,下午會議繼續敲定合同細節,雙方法務部也緊鑼密鼓修改條款。
休會間隙,聞歲之在茶水間碰到對方譯員,Ottilie,是位精通中文的法國女生,金色短發,隻燕眉,雙眼皮深痕下是一雙碧藍的眼睛,薄薄的紅色嘴唇,豐腴骨架外穿着一條黑色連衣裙,腳上那雙尖頭皮鞋讓她的美更添一筆冷肅。
Ottilie見聞歲之進來,紅唇彎起,笑着說了句“hi”,亮面指甲捏起一個馬克杯晃了晃,“來杯Espresso嗎?”
聞歲之笑着說好啊,謝謝。
她們雖然沒有太多時間相聊,但有這兩日共事,兩人也漸漸熟識了起來,碰面時會寒暄一兩句。
Ottilie将馬克杯放在咖啡機上,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磨砂銀的咖啡機嗡嗡作響,輕震着開始運作。
她側過身靠着台面,彎唇一笑,蘋果肌輕輕牽動,“Solkatt,能不能問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