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要受這種委屈!”
王宏朗一瞬間沉默了。
直播間的觀衆也沉默了。
可就在全場靜默的那一刻,葉安歌卻開口了。
她看着他,眼神像深井之下封存多年的古鏡,映照人心的腐爛:“你也不必美化自己。”
“你爸媽确實不能給你榮華富貴的生活,但家裡最好的東西都是給你的。”
“呵,誰稀罕!”步文康不屑,“就那三瓜兩棗,最好的不過是過期了月餅,還是别人送的!誰稀罕!誰稀罕!”
葉安歌低眉,像在凝視塵世最可悲的事情。
“有一年,你的學費交不起,你爸去借,冒着雨走了好幾家。人家說你念完初中可以了,你爸沒回答,第二天跑到鎮上故意往車最多路上跑。人家刹車及時,隻摔了一條腿。人家車主看他可憐給了他兩千塊錢,他特别高興,祝人家長命百歲。”
步文康一愣,随即埋頭,粗聲粗氣地吼:“那是他欠我的!”
“你們村子裡跟你同齡的人不是出去學理發、開貨車,就是進廠進煤窯。一家家都起了房子,你很羨慕,說你爸媽沒用。你媽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自己停了藥,你爸說什麼都不聽。”
“她不是還……”
“停了藥,你媽媽的病情惡化很快,今年撐不住了。你爸生拉硬拽着送到了醫院,治不好,你爸媽決定放棄治療了。但住院檢查的費用、止疼藥、營養品還需要錢。你爸才給你打了電話。”
“不可能!”步文康震驚不已,“我爸說就是老毛病,很快就能出院……”
葉安歌沒有搭理他,聲音毫無起伏:“但是你不想接,故意把手機落到家裡,讓沈梨接。”
【尼瑪……】
【生他不如生塊叉燒!】
“如你所願,沈梨沒有懷疑接起電話,聽到你爸說急用錢,立馬要了銀行卡号轉了五千。”
“等你回來,她說起這件事,問你用不用回家看看。說工作很忙,沒空。”
“她心裡有點不舒服,主動給你爸打了個電話。聽說你媽已經出院了,她很高興,跟閨蜜說起這件事。”
“閨蜜卻覺得不對勁,勸她偷偷去一趟你老家看看情況。你家比較偏遠,閨蜜怕出意外,就叫了她男朋友和弟弟陪同。”
“去了才知道你已經好幾年沒回去了,家裡房子漏雨,也知道了你說每個月把一半錢的錢寄回去其實根本沒有,說要攢錢買房子。”
“她……”步文康愣住了。
“事情就是那麼巧,你媽媽當天沒熬過去走了,你爸爸着急給你打電話,你卻以為是來要錢的,裝作沒看到。”
“沈梨給你爸留下一萬塊,回來沒吵沒鬧,隻說要分手。”
“你恨得要死,又看到是個男的送她回來的,覺得她出軌,更恨了。其實那是她閨蜜的男朋友,當時她還在車上。”
“你恨得要命,動了殺心,精心策劃了所有事情。本來還很害怕,等看到别人尋親成了網紅,你覺得你也可以就壯着膽子跑來蹭流量。”
空氣死一般寂靜。
步文康腦子嗡嗡作響,嘴唇顫抖:“我……我媽……,不可能,她在床上躺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
“你騙我的對不對?怎麼可能呢?這不對啊……”
葉安歌緩緩擡眼,“百因必有果,你一件件惡事一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親手葬送了你的人生。你父母、沈梨都盡可能給了你所有。”
“對了,進去之前再見一面你父親吧?”
步文康猛地擡起頭,眼裡陡然溢出驚懼與抗拒,激烈地反抗起來,“不!我不要!求求你,我不要見他……”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黑瘦黝黝,仿佛風雨洗過的老樹皮,溝壑縱橫。
老人的懷裡抱着一個木制的牌位,牌位上刻着一個名字,墨迹未幹,卻仿佛在一點點滲入骨血。
步文康趕緊将臉埋起來,裝作沒看到。
他的爸爸摩挲着牌位,歎口氣:“造孽啊……都是我造的孽……我剛才就在想,是不是當年我碰瓷的那一撞,給你心裡種下了不該有的念頭。”
“你怪我不能給你很好的生活,可我真的盡力了,真的。你進去之後不要出來了,不要給國家和社會添麻煩,更不要去找沈梨那孩子。她是個好孩子。”
“你放心,我會努力掙錢的,努力補償她。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沒有異議。”
老人說完就走了,還是旁邊的年輕人走過來挂斷了連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