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儀一是沒注意到梅昭儀生子。
皇貴妃的死,還有自己身上的冤情,在那段時間裡壓得她沒有喘息的時間。
二是她壓根沒想到,也不敢想,梅昭儀竟然有膽子偷梁換柱,拿一個野種混淆皇家血脈。
那天晚上,三皇子在小南閣外失态喊的那聲娘,才引得她重新審視當年的事情。
世上離譜的事兒太多了,有時候,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
一天兩天琢磨不透,那一年兩年,成年累月呢?
許昭儀本身不笨,她沒過多久就相通了其疑點。
避子藥雖然會傷及孕婦,但它本身藥性是比較溫和的,所以,那已生下來的孩子還是個活胎,而且還能在小南閣安穩地養活這麼多年。
據太醫說,那奸賊用藥很謹慎,許多烈性的藥甚至減半了劑量,若是皇貴妃當年沒有在邊境受傷,以至于後來一直體弱多病難以将養,或許她也能平安熬過那一關。
奸賊冒死籌劃這麼一出戲,若是想害人,下狠藥才更保險。
送一碗精心配制的避子湯是圖什麼呢?
隻為了催她早産麼?
許昭儀讓自己大膽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但令她越想越心驚的是,她那大膽的想法極有可能就是真相。
坐立不安了幾天,許昭儀大膽做了一件事情。
她去小南閣見了裡面關着的李弗襄。
她撬松了小南閣外的圍牆,用自己養的小貓引來了裡面關着的李弗襄。
李弗襄好奇地通過那個小洞朝外探。
那一雙眉眼,簡直與已故的皇貴妃一模一樣。
真相終于漸漸浮出水面。
高悅行:“梅昭儀給皇貴妃下藥催生,然後悄無聲息地調換孩子,這樣一來,她自己的親生孩子就可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逃生,并且千嬌萬寵……難怪她死得那麼幹脆,原來是已無挂念了。”
許昭儀:“不得不佩服那個女人的心機,她居然能掐準時間,讓皇貴妃和她同時生下孩子。”
高悅行瞧了她一眼,心裡想的是:“未必。”
時間掐得那麼準,隻有神才能做到。
梅昭儀既然能瞞着所有人的眼睛懷孕,那麼她也絕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生子。
皇貴妃的孩子是個變數。
哪怕下了藥催産,也沒人敢保證孩子會确切的在哪一刻降生。
以梅昭儀缜密的性格,會允許這樣的疏漏存在嗎?
梅昭儀的計劃若想成功,必須同時滿足兩個條件。
一是事先把自己的孩子準備好。
二是讓人寸步不離守在皇貴妃的身邊,一旦皇貴妃生了,立即見縫插針,趁亂将孩子換走。
皇貴妃意外早産,宮裡的人勢必會慌亂,但也不會亂得很久,所以留給梅昭儀的時間非常緊張,容不得任何差錯,否則,等皇貴妃身邊的人恢複冷靜,皇帝也聞訊趕來,有天子坐鎮,她再想換孩子,就難于登天了。
由此推斷,梅昭儀生子的時間必定在皇貴妃之前。
隻早不遲。
許昭儀顯然沒有想通這點。
否則,她如果換個方向,早早地從梅昭儀的生子時間查,也許結果會别樣的不同。
高悅行心裡慢慢盤算着所有的可疑之處,道:“您說,三皇子深夜在梅昭儀的舊居——小南閣外遊蕩,見了疑似鬼魂的人還開口喊娘?這麼說,他本人對自己的身世是知情的?”
許昭儀:“他一個孩子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他的?”
高悅行:“他接觸過當年的舊人。”
許昭儀:“甚至有可能是他的生父呢?”
皇上和賢妃關着李弗襄,試圖釣出當年與梅昭儀通奸的賊子,從根上起就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高悅行一點即通,她對許昭儀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三皇子身邊來往的人,我會多加注意,一個可疑的人都不會放過。”
許昭儀摸了摸她的臉蛋:“辛苦你了,孩子,要盡快,我們沒有時間了。”
她有些讨好的意思。
許昭儀本身不善心計,她一味地在仇恨和悲傷中沉浸了這麼久,陡然出現一個人可以替她分擔,她下意識地交托了全部信任,主心骨都歪了。
高悅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退了出去。
此事最大的破綻,還是要着落在梅昭儀的生子時間上。
想要查清這件事,許昭儀可能幫不上忙,但有一個人至關重要——傅芸。
高悅行加快腳步往回趕,路上經過小南閣時,看到禁衛軍扛着各種工具和沙袋往來頻繁。高悅行遠遠地望了一眼那高逾幾尺的宮牆,腳下更快了。
回到景門宮。
前院靜悄悄的。
李弗逑的屋門外垂下來一條布繩,上頭吊着一隻死鳥在蕩。
乍一看,吓一跳。
他把那隻杜鵑幼鳥弄死了,還挂在了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