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保持着同一頻率。

察覺到這點，沈行雲用餘光悄悄瞄了他一眼。

光線有些昏暗，他的側顔不那麼清晰，卻是柔和的，給人一種溫暖的親近感。

沈行雲捏緊手心，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小小的快樂，以及滿足。

昏天暗地，細雨如絲如線，清冷的氣息一點點刺進皮膚，引起微小的顫栗。

沈行雲抖了抖，好像忽然醒了過來。

捏着的手心放松，一下子變得很冷靜。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有病！

診所内沒什麼人，醫生在櫃台上吃飯。跟醫生交涉後，沈行雲跟着進了裡面的一個房間。

江懷光沒打算要跟進去，他擡了下眼，忽然注意到沈行雲衣服後面有很多小泥點。

他的眼神深了幾分。

從認識沈行雲那天起，就知道她是個很注重形象的人，整個人從頭到尾，就連表情都要挑不出什麼毛病。哪怕是再不舒服，也要保持體面，決不在人前暴露狼狽。

脾氣倔，固執，決不妥協。

江懷光輕輕歎息了聲。

不能告訴她衣服上的泥點，也不能問怎麼摔的，被他知道了，她可能會覺得很丢臉吧。

-

沈行雲的傷口不是特别嚴重，隻是看起來吓人，可能會感染發炎。醫生清理完她的傷口，用無菌紗布包裹起來，提醒她洗澡的時候要小心。

之後也沒别的什麼。

付完帳後，兩人往外走，還是像之前那樣，江懷光撐着傘，兩人并肩往前走着。外頭的路燈全開了，對着光走，前路通透而明亮。

沈行雲跟他道謝：“謝謝你送我過來。”

江懷光彎唇，很客氣地說：“不客氣。”

沈行雲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靜默的上了車。這情形還挺尴尬，兩人也不像是能夠話聊從前的關系。

車子緩慢朝前行駛着，他沒有放歌，車内有些安靜。狹小的空間内，因為關了車窗，空氣流通變差，像是無形之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凝滞的空氣聚攏，把她整個人籠罩。

沈行雲感覺是應該說些什麼的，但也不知道是以什麼關系來說。

就在這時，江懷光忽地側頭看了她一眼。

沈行雲捏着安全帶子，如臨大敵：“怎麼了嗎？”

江懷光說得很直白：“餓了，去吃飯。”

他這是在暗示她什麼嗎？

顯得她好像不是很會來事兒。但也不是她扣扣搜搜，而是她真的沒有錢。在腦海中交戰幾秒，她硬着頭皮，彎了下嘴唇，露出和氣的微笑，“我請你吃吧。”

按照江懷光的脾氣，應該會拒絕吧？

這邊的餐食都好貴，吃個幾百塊錢，對她的生活真的是一道重擊！

江懷光表情古怪，但也沒說什麼，他眼尾上揚，露出個清淺的笑容，“行啊。”

沈行雲：“………”

江懷光又問：“我可以選地方嗎？”

沈行雲維持住表情，和藹道：“當然可以啊。”

不……唉！就這樣吧，聽天由命吧，沈行雲放棄抵抗。

江懷光用餘光掃過她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彎了下唇。

忐忑了一路，但到達目的地，沈行雲睜大眼睛，發現是一家小面館，她暗暗吐了一口氣。

江懷光溫和道：“不知道你能吃得慣嗎，我就隻按照我的口味挑了。”

沈行雲現如今也不挑食，隻要能吃就還好，前提是便宜。她扯起嘴唇，“當然吃得慣。”

兩個人都不太能吃辣，沈行雲點的是番茄雞蛋面，江懷光的是清湯牛肉面。在店裡的客人，唯獨他們這一桌清湯寡水。

與店裡氤氲着的熱辣氣息截然不同。

沈行雲怕湯汁濺到白衣服上面，她吃得不快，可又怕速度太慢，所以每次都咬得很大口，埋頭苦吃。

盡管如此，江懷光吃完的時候，她也還剩半碗。

他目光直白地看着她，沈行雲變得不太自在起來，動作也變得慢吞吞地，刻意保持着優雅的吃相。

好在江懷光并沒有看她很久。

他摸出了手機，輕聲道：“你慢慢吃，我出去接個電話。”

等他一走，沈行雲立馬松懈下來。

眼底挫敗的情緒盡顯。

她垂下眼睫，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刻意維持一下形象，真的有點兒做作了。

沈行雲郁悶地繼續吃飯。

心裡思考着造成這種行為的緣由，不想被人看輕。不想被江懷光發現，分手幾年後，她過得這麼差。

不想被他覺得，她也不過如此。

但今天也算是丢臉了吧？好在江懷光也沒問她腿上的傷怎麼來的，也許會覺得，是她跳舞摔傷的，還可以勉為其難解釋為藝術獻身，保留了一點形象。

但其實她今天被摔成了狗屎，他應該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