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安安瞧着鄭克臧久攻不下,心急如焚,看着曾柔饒有興趣的盯着崖下的行軍陣,忙問道“柔兒,這陣法可破麼?”
幾人的目光紛紛朝她看去,神色期待,曾柔的臉頰唰的一下變紅了,微笑道“天下陣法皆有異曲同工之處,行軍打仗也是如此,那個鞑子将軍為了壓制總舵主他們,全部讓官兵換上了長矛,但行動也會笨重,漏出的間隙也會越大。隻需攻其兩側邊緣,便能輕易破陣。”
鄭克塽心中不屑,一個姑娘家又怎麼會懂行軍打仗,真是大言不慚,眼睛不自然的朝阿珂瞧去,隻覺得這麼長時間不見,她似乎比以前變得更加美貌,一身綠衫迎着海風,腰若約素,就像是春天的翠柳飄揚搖曳,美麗出塵,讓他挪不開眼,心裡蠢蠢欲動。
蘇荃蹙起眉頭,說道“這些紛争,你還要再管麼?何況,你的....”她本想說傷勢的問題,但看鄭克塽在一旁,心生厭惡,便止住了話頭。
蔚安安知道她擔心自己,笑道“不礙事的。大哥對我有情有義,現在被官兵包圍,我不能袖手旁觀。”
蘇荃知勸不動她,輕歎一聲說道“既然這樣,衆位姐妹下去一定要小心安全。柔妹妹精通陣法,大家一定要聽她指揮,不能擅自行動,這些清兵雖然武功平平,卻也不是好對付的,不能掉以輕心。”
衆女齊聲答應“知道了,荃姐姐。”她們有的手持長劍,有的手持鋼刀,望着懸崖下,神情激動。
蔚安安擁着蘇荃,柔聲道“多謝夫人相助。”
蘇荃紅唇勾起,輕聲說道“以後三個月,不準上我的床。”
蔚安安欲哭無淚,當即說道“衆老婆們,咱們也下去沖殺一陣。”說罷,牽起阿珂的軟手,感受到她手掌冰涼、顫抖,緩緩握住,輕聲道“我們一起。”
阿珂深呼吸一口氣,緊緊握住她溫熱的手掌,仿佛一切都不害怕了,開口說道“好。”
衆女各自美貌的臉龐上,都浮上了一抹粉雲,煞是好看,讓一旁的鄭克塽嫉妒不已,憑什麼這臭小子能有如此多的美人環擁在側,瞧着阿珂從身旁走過,那清麗如天仙一般的容貌,帶着幾分冰冷的神色,更是如出水芙蓉,傾國傾城,回憶起之前與她相處的時刻,她那一颦一笑,如同霞光蕩漾,天下少有。
眼見蔚安安攜衆女沖下崖去,轉瞬間懸崖上隻剩鄭克塽一人,他伫立在懸崖上,心想:我是千金之體,怎好輕易的下去犯險?思慮了一會,便找了個岩石坐下,看着下方的情況。
蔚安安和衆女沖入敵陣之中,叫道“大哥,我來助你!”她手持匕首,帶着内勁猛揮,一排排的長矛應聲而斷。
鄭克臧大笑道“好,今日你我兄弟二人,殺他個痛快!”
眼見軍陣不穩,施琅大驚道“第二方隊,繼續壓迫!”
清兵敏捷的後撤,還未等衆人有喘息的時間,第二隊官兵就齊齊的壓了上來,随着密集的羽箭射出,蔚安安和蘇荃等幾女、陳近南、馮錫範、徐天川等人急忙後退,揮着手中武器格開這些羽箭,與清兵又拉開了距離,錯失了反擊的機會。
蔚安安深知不能久拖,高聲道“大哥,柔兒可以破這個行軍陣,你相信我麼?”
鄭克臧長劍格開揮來的長矛,笑道“為何不信?你讓曾姑娘吩咐便是。”随即高聲叫道“阿清、軍師,曾姑娘有破陣之法,咱們一切聽她指揮。”
鄭清一把碩大鋼刀舞的虎虎生風,刀刃翻轉,格開刺來長矛頂端的鋼刀,反手想要砍斷矛尖處時,那長矛回收極快,又突然猛刺,一收一縮之間,刀刃泛出刺眼的光芒,他頓時覺得眩暈奪目,急忙側頭,憑着過人的武藝,将刺來的數把鋼刀格開,沉聲叫道“請曾姑娘下令便是。”
陳近南長劍輕挑,數柄鋼刀猛疾回收,又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猛疾突刺,縱然他武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面對這等有序的軍陣,一時間也隻能自保無虞,當即高聲道“好!馮大哥,咱們不要硬拼,等曾姑娘指揮,咱們一齊行動,先破陣再說!”
馮錫範聽到女人要指揮他們,心裡老大的不願意,但一時間拿不下這個軍陣,不免焦躁不耐,知道須以大事為重,隻得叫道“馮某聽從軍師!”
陳近南熱血上湧,叫道“徐大哥,待會破掉軍陣時,清兵定會四散攻擊,有勞你和幾位兄弟保護好世子!”
“謹遵總舵主号令!”徐天川一柄鋼刀快閃,幾個躍步,帶着三四名天地會會衆圍在鄭克臧身旁,替他格開刺來的長矛和時不時射來的羽箭。
蔚安安回頭望去,衆女在曾柔的指揮下格擋有序,未傷分毫,心中寬心,踢開一柄長矛,叫道“柔兒!”
曾柔剛要張口,數柄長矛從頭頂拍下,縫隙之間,七八柄鋼刀朝她腰間刺去,她長劍護在腰間,身子輕轉一圈,隻聽得“镪、镪”的幾聲兵刃相接,格開了鋼刀。
“柔姐姐,莫怕。”眼見頭頂長矛就要落下,雙兒嬌喝一聲,腰間軟鞭如靈蛇竄出,卷住了幾根長矛,猛地拽過,輕盈躍起,順勢猛踢,那幾根長矛如同疾箭矢一般,朝周圍的官兵身上打去。
蘇荃、阿珂、方怡等幾女急忙架住剩下的幾根長矛,運功将其震開,隻聽得“砰、砰”的幾聲,官兵倒地的不少,但施琅迅速指揮官兵變幻方位,将打落的長矛撿起,再次将衆人死死的圍在中央。
“他奶奶的!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建甯累的氣喘籲籲,幾人之中就屬她和沐劍屏武功最為薄弱,短時間的抵抗還能支撐,但長時間的消耗,就會越加的陷入危險之中。
曾柔高聲說道“東南、斬腰!西北、砍腳!東北、刺胸!西南、割喉!正前方、破陣!”
她話音剛落,鄭清、陳近南、馮錫範、蔚安安身子疾出,同時朝四個方向竄去,手中兵器朝清兵的腰、腳、胸、喉處攻去。
一聲聲的慘叫響徹沙灘,殷紅的血柱朝空中噴灑,行軍陣的清兵遭到重創,死亡慘重,屍體有的朝後倒去,有的朝兩邊倒去,可手中還握着長矛和鋼刀,周圍的清兵來不及躲閃,鋼刀和長矛在頭頂落下,又死傷了不少。
施琅大為驚歎,竟有如此能人精通陣法,急忙大叫着指揮,想要再聚四方行軍陣,可是清兵死的死、傷的傷,行軍陣被打的四零八落,已全然不成樣子。
“雙兒!正前方!”蔚安安腳尖挑起四支長矛,朝空中猛然一踢。
“來了,相公!”雙兒如同靈燕般輕巧,手腕翻轉,軟鞭卷住了四支長矛,順勢朝正前方抛去。
施琅着急的大叫道“快閃開!散開!”
可已經太晚了,四支長矛如同閃電一樣,瞬息間來到了眼前,在前面的清兵還未舉起手中的盾牌阻擋,當場被穿胸而亡,可長矛并未停下,直到身後的官兵也被長矛刺入了身體,老遠瞧去就像是穿肉串一樣,一支長矛上挂着兩三個人的屍體,深深插在沙灘上,鮮血淋漓,甚是駭人。
眼看四方行軍陣再無重聚可能,施琅舉着鋼刀,大喝道“給我殺!能捉到台灣世子,皇上必重重有賞,違令者軍法處置!”
果然清兵們四散開來,朝陳近南等衆人沖了過來。
原來陳近南、馮錫範、鄭清因為有陣法的克制,一身的武藝使不出來,這下開始近戰,清兵之中除了施琅一人,其他的都是武功平平,有怎能抵得住幾大高手的出擊?
曾柔指揮衆女排陣擊殺了不少清兵,一清兵舉刀朝建甯砍了過來,建甯舉劍架住,怒罵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敢對本公主下手!”
那清兵怒不可遏罵道“大膽反賊,竟敢冒充公主,活得不耐煩了!你要是公主,老子就是皇帝老子!”
“該死的東西!”建甯柳眉到豎,那英氣的眸子中閃過殺意,一腳将那清兵踹倒,誰知那清兵反應極快,揮刀朝她雙腿砍來。
建甯頓時吓得花容失色,亂了陣腳,身邊的方怡長劍閃過銀光,削下了那清兵的幾根手指,還未等他嚎叫,便割斷了他的氣管,血噴湧在兩人的衣服上。
“狗奴才,死了還弄髒了我的衣服!”建甯怒罵着,方怡将地上的鋼刀一腳踢飛,急道“建甯,不要分心。”
蔚安安用神行百變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官兵們連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她手持着匕首,結果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命,開出了一朵朵絕美的血色之花。
衆人一陣沖殺,清兵四處奔跑。
陳近南單站施琅,一時難解難分,馮錫範和鄭清卻将衆官兵殺得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徐天川率領着天地會幾名兄弟,圍在鄭克臧身旁,不敢大意。
不到一頓飯的時分,八十多名清兵就已經死傷五六十人,根本就招架不住高手的攻擊,殘兵敗将臉上各個都是恐懼的神色,急忙紛紛的奔入海中。
衆水軍水性精熟,朝幾裡海中增援的六艘小艇劃去,盼與他們會合,再來捉拿這些個反賊。
施琅鋼刀翻飛,和陳近南手中的長劍鬥得甚是激烈,雖然深陷重圍,卻絲毫不為所懼,鐵骨铮铮,神色堅毅。
衆人瞧着這個鞑子将軍,心中有些欽佩,隻見他凝神接戰,對周圍的衆人視若無睹。
兩人鬥到酣處,陳近南一聲長嘯,連刺三劍,第一劍和第二劍被施琅堪堪格開,直到第三劍刺出,兩人武器已經粘在了一起。
陳近南手腕抖動,急轉了兩個圈子,隻聽得施琅“啊”的一聲,鋼刀脫手飛出。
銀亮的劍刃閃爍着寒光,劍尖之處直指施琅的喉頭,陳近南喝道“怎麼說?”
施琅怒道“你打赢了,殺了我便是。有什麼可說的?”
陳近南怒道“這個時候,你還在這裡自逞英雄好漢麼?你沒有點愧疚之心麼?”
“愧疚?哈哈....”施琅諷刺大笑,那笑聲中皆是悲苦,他知道自己武功敵不過陳近南,也不做任何掙紮,凄悲憤恨說道“要說愧疚,也是國姓爺對我愧疚,對我枉死的一家老小愧疚!”
“這....你....”陳近南沒想到他會這般說,刹那之間,鄭成功和施琅之間的恩怨糾葛,在腦海中一晃而過,他歎了口氣說道“平心而論,國姓爺确實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咱們深受國姓爺的大恩,縱然是受了冤屈,又有什麼法子?”
施琅怒道“難到要我學嶽飛含冤而死?”
陳近南厲聲道“就算你不能做嶽飛,可也不能做秦桧!你逃得了性命,也就是是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去投降鞑子!做了豬狗都不如的漢奸!”
施琅嘲諷笑道“陳軍師,你好大義凜然啊!那我問你,我父母兄弟、妻子兒女又犯了什麼罪!為什麼國姓爺将他們殺得一個都不剩?他殺我全家,我就是要投降朝廷,有了兵權,也要将他全家殺的幹幹淨淨,給我的家人報仇雪恨!”
馮錫範喝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對國姓爺不敬!陳軍師,殺了他!”
陳近南說道“報仇是小,做漢奸事大。今日我殺了你,瞧你有沒有面目見國姓爺去!”
蔚安安和蘇荃等幾女聽着,紛紛蹙起了眉頭,心中覺得施琅這人不至于死,倒也是情有可原。
施琅腦袋高高揚起,大聲道“殺便殺罷!去了黃泉路,看看誰沒臉見誰!”
陳近南劍尖一挺,厲聲道“你這個當口,還振振有詞!”
鄭克臧說道“陳軍師!且慢!”
陳近南本就不想殺他,于世子想法一緻,如此人才,若是能重歸鄭王爺麾下,那可是如虎添翼,當即将長劍背在身後,恭敬說道“世子。”
鄭克臧來到施琅身前,歎息說道“施将軍,你我之前也算是知己....”
施琅看着他,心中不是滋味,面對世子一腔怒怨發不出來,隻得别過頭,看向别處。
“世子!”
“大哥!”
“公子!”
衆人一聲驚呼,隻見鄭克臧撩起衣袍,朝施琅跪了下去,施琅大驚急忙說道“世子殿下!你這是....”
鄭克臧歉意說道“我鄭家着實對你不起,我替爺爺跟你道歉,還請施将軍原諒,我知道說再多,也不能讓你的家人活過來,這遲來的歉意,不求讓你平複仇恨,但願能讓你心裡舒服些。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出來,鄭家能滿足的絕不會推脫。”
施琅看着跪在面前的挺拔身姿,眼睛一熱,緩緩的也跪了下來,顫聲道“世子殿下,我有愧....對不起你....”他可以恨鄭家的任何人,可對于世子,自己是沒有資格恨的,之前在外打仗的時候,家中父母妻兒全是世子在幫襯照顧。
陳近南回劍入鞘,将二人扶了起來,走近握住施琅的手,說道“施兄弟,為人講究大義大節,如今世子真心盼你回歸鄭王爺麾下,回頭是岸啊。隻要你今後赤心為國,過去的一時糊塗,又有誰來敢笑你?就算是關王爺,當年也是降過曹操。”
正當施琅猶豫之時,鄭克塽從懸崖上走了下來,來到陳近南身後,說道“這惡賊說我爺爺殺了他全家,我台灣決計容他不得。快快将他殺了!”
衆人紛紛朝他看去,鄭克塽心中發虛,沒有底氣,馮錫範立馬走了過來,站在他身邊,低聲說道“公子莫怕,您是董太妃最為寵愛的公子,就算是世子也不能動您。”
鄭克塽想起奶奶對自己的寵愛,心中充滿驕傲之意,昂首挺胸,神色倨傲。
陳近南說道“二公子,施将軍善于排兵布陣,當年在國姓爺軍中無人能比。他投降過來,于我反清大業有極大的好處。咱們當以國家為重,過去的私人恩怨,誰也不要再放在心上罷。況且世子禮賢下士,也是想要招降施将軍的。”
鄭克塽有馮錫範保護,也想在阿珂面前神氣一把,當即冷笑道“哼,此人到了台灣之後,掌了兵權,我鄭家還有命麼?大哥雖是世子,父王卻還未退位,陳軍師眼中是不是沒有本公子了!别忘了奶奶最寵愛的是誰!”
鄭克臧目光陰郁,握緊了手中的武器,一言不發。
蔚安安怒急,剛要開口譏諷,被蘇荃拽住低聲說道“鄭王府的事情,你不能管,也不該去管。”
阿珂看着倨傲不恭,妄自尊大的鄭克塽,心中泛起陣陣惡心,沒想到自己以前竟鐘情于這等陰暗奸詐、卑鄙無恥之徒。
陳近南恭敬說道“世子和二公子兄弟齊心,自是王爺的左右臂膀,隻要施将軍立下重誓,我以身家性命,擔保他絕無異心。”
鄭克塽冷笑道“等到他殺了我全家性命之時,你的身家性命賠得起嗎!台灣是我鄭家的,可不是你陳軍師陳家的!”
“二公子....”陳近南氣的手足冰冷,強忍怒氣,還待要再說,施琅眼中劃過亮光,沉聲說道“世子、軍師,你們待我義氣深重,若要兄弟歸降,也可以,兄弟有一條件,還望世子能應允。”
鄭克臧急忙說道“施将軍請說,若我能做到,絕無不允!”
施琅雙眉一軒,指向馮錫範,憤恨說道“此賊陰險狡詐,教壞了鄭二公子,不除不難以平恨,請世子做主,除去此賊,為王爺清理門戶!”
馮錫範和鄭克塽大怒,指着他怒道“施琅惡賊!你好大的膽子!”
陳近南一直和馮錫範互有芥蒂,也知他嫉賢妒能,但此時正是王府人才凋零的時候,不可再内讧起來,當即勸說道“施将軍,馮大哥他知錯就改,咱們一起為王爺辦事,那些私人恩怨就一筆勾銷了罷。”
鄭克臧朗聲道“馮錫範以下犯上,教唆二公子多次對軍師和我不利,奉父王手谕,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二公子行徑不端,捆綁帶回台灣,交由父王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