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的老闆恭敬伺候着這群官兵,待酒肉上全後,就要退下。
那官兵隊中的守備叫住了他,問道“掌櫃的,從這邊去北京的路程還有多久?”
掌櫃說道“衆位老爺今日再趕二三十裡路,到前面鎮上住店。明兒一早動身,過午後準能趕到京城。”
那守備哼道“我們有重大軍情在身,需要連夜趕路,住什麼店?掌櫃的,打從今兒一年内,包你這小店生意大旺,得多備些好酒好菜,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掌櫃笑道“老爺說笑了,小店生意一直平常,向今天這樣的生意,一月中難得有幾天,是衆位老爺和官爺照顧。哪能天天有這麼多貴人光臨?”
那守備哈哈大笑道“眼下吳三桂造反,已打到了湖南,我們是趕去京裡送軍情文書的。這一場大杖打下來,少說也得三年五載。你這裡又是占的主要官道,禀報軍情的天天要從這裡經過,這下你這财是有得發了。”
那掌櫃一愣,陪着笑臉,連連道謝,心中卻是叫苦不疊:這些個官兵,總是仗着身份,肆意大吃大喝,隻是給幾個銅闆打賞,隻怕仗還沒打完,這個店就要被吃垮了。
天地會群豪一聽吳三桂已打到了湖南,都是一驚,沒想到這厮來得好快。
蔚安安神色如常,吳三桂老賊兩個兒子都在京城做人質,況且之前在雲南他受此大辱,他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惡氣,也低估了康熙的實力,朝廷雖然應對不及,但糧草供應不斷,拖上個幾年,也能耗死吳三桂,所以這厮定然是要速戰速決。
錢老本低聲道“香主,要不要我去問問,打探一下消息?”
蔚安安皺眉說道“不要多生枝節,一會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天地會群豪都微微點頭,有的心想:可千萬不能讓吳三桂這大漢奸做成了皇帝。還有的心想:最好是讓吳三桂打到了北京,跟滿清鞑子鬥個兩敗俱傷。
此時衆官兵匆匆吃過了酒飯,那守備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掌櫃,我給你報了個好消息,這頓酒飯,你可得請客。”
掌櫃點頭哈腰笑道“是,是。當得,當得。衆位大人慢走。”
那守備笑道“慢走?那可得坐下來再吃一頓了。”衆官兵哈哈大笑,掌櫃神色尴尬,隻有躬身苦笑。
待那守備走向門口,經過那奇怪的老翁、老婦和病漢桌邊之時,那病漢突然一伸左手,抓住了他胸口,笑道“咦,你去北京送什麼公文?拿來給我瞧瞧看。”
那守備身材粗壯,膀大腰圓,被病漢一抓之下,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仔,被迫蹲了下來,身子矮了半截,他怒喝道“他媽的,你幹什麼!”于是脹紅了臉,用力掙紮起來,卻是半分動彈不得。
“好玩、好玩。”那病漢見他這幅樣子,一手不住的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如同七八歲的孩子,十分駭人。
隻見那病漢右手微動,“嗤”的一聲,那守備的胸口被撕開,掉出了一個大封套,于是他輕輕一推,被他制住的守備竟直直的摔了出去,一連撞翻了兩張桌子,兵兵乓乓一陣亂響,碗碟桌筷碎了一地。
衆官兵大怒,喝斥道“反了!反了!”紛紛抽出佩刀,朝那病漢撲去。
那病漢低身去撿地上的封套,無視這些個怒氣沖沖的官兵,他們剛上前兩步,就被那病漢身後的兩名仆役揍了個眼冒金星,一個個的都摔了出去,頃刻之間,衆官兵躺了一地,哎喲哎喲的叫着。
天地會群豪見這病漢一桌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有些心生佩服,看着躺着滿地的鞑子軍官,心中也是暗暗叫好。
那病漢不管不顧撕開封套,取出公文來看。
摔在地上的守備吓得魂不附體,顫聲大叫道“這是呈奏給皇上的奏章,你....膽敢撕毀,當真是...造反了!”
那病漢細讀公文,說道“湖南巡撫請鞑子皇帝加派援兵攻打平西王,哼,就算派一百萬兵去,還不是...咳咳...還不是給平西王掃蕩的幹幹淨淨。”一面說話,一面将公文團成一團,捏入掌心,待話音剛落,攤開手掌一揚,無數的紙片如蝴蝶般随風飛舞,四散飄揚。
天地會群雄見了這等内力,人人變色,均想:他竟然是吳三桂手下的。紛紛暗罵自己瞎了雙眼,竟佩服起吳三桂的走狗來。
蔚安安眉頭皺的越深,朝那老翁、老婦看去,他們對這場大鬧如視無物,毫不理會,隻是留神那病漢的神色。心中打定主意,需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
那守備面如死灰,掙紮着站起,拔出腰刀說道“你毀了公文,老子反正也活不成了,跟你拼了!”于是提刀躍前,猛烈朝病漢頭頂劈下。
那病漢仍是坐着,甚至連看他都沒看一眼,右手探出,在他小腹上微微一推,似乎要他别來滋擾。
隻見那守備舉着刀,直定定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忽然舉刀的手臂慢慢的垂了下來,跟着身子軟倒,坐在地下,張大了口,隻有出氣,沒有了進氣。
被打倒的官兵有的爬起身來,離得老遠,面色驚恐的看着那病漢一桌子,口中有氣沒力的罵喝幾句,可誰也不敢來相救長官。
天地會群豪臉色均是駭然,隻覺得他們一行人非常邪門,蔚安安心中突突的跳,這種的内勁,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們為吳三桂效力,怕是個棘手的麻煩,那病漢的輕輕一推,若不是自己學了神行百變,恐怕也難以避開,若挨上這一下,怕是不死也會重傷。
玄貞道人問道“江湖上,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大高手了?”
徐天川低聲說道“從未聽說過啊...”
蔚安安說道“咱們先走罷。”高彥超起身前去付錢,走過那病漢桌旁,隻聽他不停的咳嗽起來,似乎是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一樣。
他身邊的老婦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倒出一粒紅色藥丸,遞到他的口邊,那病漢張開嘴巴,将藥丸吞了下去,他服藥之後,咳嗽的更加厲害,喘氣急促,臉憋得通紅。
老翁、老婦凝視着病漢,神色又是關注,又是擔憂,見他又咳了幾聲,喘氣聲稍微緩緩,兩人這才神色輕松許多。
那病漢皺眉不悅說道“爹,娘,你們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我又沒病,死不了的。”
老翁哼了一聲,轉開了頭,從進入飯店中未說過一句話。
那老婦聽罷,卻是眉開眼笑道“說什麼死啊活的,我孩兒長命百歲。”
那病漢說道“娘,我厲不厲害?”
那老婦憐愛的摸着病漢的腦袋,說道“自然厲害,誰讓他得罪了我兒,活該,這就是他的下場!”
天地會群豪越發的看不下去,明知這一行人是吳三桂一黨,眼看他出手殺人,卻誰也不敢出手阻攔,雖然被害的是鞑子軍官,終究不是衆人平時的俠義豪傑行徑,一時間半分也不想在這飯店中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