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幾日,揚州城内忠赦祠堂如火如荼的搭建起來,城内百姓接到免除稅收的聖旨,紛紛贊歎當今聖上的英明。
空閑時間,蔚安安時而逗逗雙兒,與曾柔和沐劍屏調笑,時而跑去麗春院,看看韋春花重新的裝潢,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幾天以來,阿珂從未出過陳圓圓的房間,蔚安安每每路過,總是面色愁悶,停駐許久,終是沒有前去打擾她們母女,隻是吩咐園中丫環好生服侍。
這天一早,親兵來報,巡撫和布政司求見。
蔚安安出廳相見,見二人臉上神色肅然,心中揣測發生了甚麼事。
“大人。”二人賓主行禮,蔚安安讓他們落座,還沒等開口詢問,巡撫馬佑從衣袖中取出一件公文,站起身來雙手呈上,說道“啟禀大人,出了大事了。”
蔚安安接過公文翻開,裡面的繁體字豎行成列,看着密密麻麻,她将公文直接交給布政司慕天顔,說道“慕大人,直接念罷。”
慕天顔聽聞欽差大人學識不高,絲毫不奇怪這個要求,當下說道“是。”
他早已看過公文,内容也已熟知,說道“大人,京城兵部六百裡緊急公文,吩咐轉告大人,吳三桂這逆賊舉兵造反。”
蔚安安聽罷并未覺得驚奇,反而靈光一閃,這個消息一來,正好可以拿下吳之榮這個狗賊,當即沉聲道“皇上,果然是神機妙算。正如皇上所料,吳三桂這逆賊真是反了。”
馬佑和慕天顔微微吃驚,難道皇上一早就知道,吳三桂會起兵造反。
慕天顔問道“大人,您來揚州之前,就知道這個消息麼?”
蔚安安笑道“正是如此,皇上才會派我來揚州。因為皇上得知吳三桂那狗賊四處籠絡地方官員,這才派我前來探查揚州城内的大小官員,明為建立祠堂,暗為調查官員當中有沒有被他所收買的,若是到時候吳三桂這老小子打到了揚州,這官員當中的内奸,與他裡應外合,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兩人越聽心中越發的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時間是有喜有憂,喜的是皇上高瞻遠矚,一切提前準備,這倒也放心不少。憂的是萬一揚州城内官員之中,當真有吳三桂的内奸,查探出來,呈報皇上,天威動怒,所有做官的都膽戰心驚,隻怕頭上的這頂烏紗帽要保不住了。
馬佑恭敬問道“不知大人是否查探到吳三桂籠絡之人?”
蔚安安微笑了下,那笑容意味深長,讓二人心中更是擔憂,均想道:壞了,這下自己的前途到頭了。
慕天顔試探道“大人,想必是胸有成竹了,皇上定會大大的獎賞。”
蔚安安笑道“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事,不過你們二人切記不能打草驚蛇,壞了皇上的部署。”
二人均松了口氣,立即說道“還請大人放心,卑職絕然不敢。”
蔚安安說道“二位可聽聞有一名細作,被趙良棟将軍斬首于刀下,已貼出告示告知城中百姓?”
馬佑和慕天顔對望了一眼,一齊的點頭。
馬佑說道“這件事卑職知道,就是前幾天的事情。”
蔚安安說道“那細作名叫劉一舟,正是吳三桂派來揚州,聯系揚州官員的。沒想到他暴露了蹤迹,被趙将軍擒住,搜出了不少内奸和吳三桂往來的書信。我審問之下,這才得知内奸是誰。”
兩人大吃一驚,臉色微變,心又提了起來,不約而同問道“敢問大人,那内奸是誰?”
蔚安安沉吟道“正是揚州知府,吳之榮。”
二人驚呼,齊聲道“竟然是他?”
馬佑庸庸碌碌,神色惱怒,害怕自己前途被這厮拖累,怒道“這個狗膽包天的東西,當真是不想活了。”
慕天顔十分心細說道“大人,可是眼下那細作被趙将軍斬首了,沒了人證,要是吳之榮矢口否認,說是栽贓陷害,這可如何是好?”
蔚安安從懷中掏出之前魏少頃從他家中搜出的書信,分别交給二人幾封,說道“這是那細作身上攜帶的書信,你們瞧瞧,吳之榮是不是大逆不道。”
兩人越看越怒,信中吳之榮對吳三桂極盡吹捧,還攀親帶故,說是兩人是同宗同族,認吳三桂為叔叔,自稱侄子顯揚叩首,盼望吳三桂能提拔他。
蔚安安看二人怒視這些書信,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陸高軒所僞造的書信,說道“二位大人,我這還有一封書信,不過卻是吳之榮偷偷交給我的,說是檢舉信,你們也知道我大字不識幾個,還未找人看信的内容,如今你們在,拆開看看他說的甚麼罷。”
二人聽聞是檢舉信,心中一慌,急忙行禮接過,拆開來看,果不其然吳之榮在信中污蔑了不少上司,除了他們自己之外,還有藩台大人,竟将事實颠倒,說的自己是清清白白,倒是二人成了與吳三桂裡應外合的内奸。
二人面色赤紅,心中大怒,馬佑破口大罵道“這厮颠倒黑白,污蔑好人,與吳逆謀反,應該誅九族!”
慕天顔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蔚安安将信件收入懷中,笑道“我命人将吳之榮傳喚來,你們暫且裝着不知此事,讓他寫首詩詞,若是字迹一樣,便是确定無疑了,立即将他綁了,交給皇上發落。二位大人,你們說如何?”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慕天顔說道“大人,考慮周全,如此甚好。”
蔚安安吩咐親兵“去,請吳知府前來。”
親兵領命,迅速出了何園,去吳之榮家中傳令。
吳之榮聽聞欽差大人傳喚,不敢耽誤,不過幾盞茶的時間,便匆匆趕到了何園,有些氣喘籲籲。
來到大廳,隻見巡撫和布政司在座,不由得又喜又憂,喜的是欽差大臣十分重視自己的密報,憂的是這訊息一洩露,這大大的功勞又多了兩個人分,自己恐怕撈不着甚麼功勞了。
“參見欽差大人,巡撫大人、布政司大人。”吳之榮上前請安,垂手站立。
蔚安安笑道“吳知府請坐。”
吳之榮道“是,是。多謝大人賜座。”緊接着屁股挨着一點椅子邊兒坐了。
蔚安安看着馬佑和慕天顔眼中的怒光,微笑道“吳知府,巡撫大人和布政司大人是前來禀報建立祠堂進度的。不過呢,我聽他們說起你寫的一手好字,我雖無多大的學問,也想欣賞一下,你能不能揮毫寫一首詩詞我瞧瞧?”
吳之榮見訊息沒有洩露,面上大喜,急忙站起身說道“欽差大人有此性質,卑職自當效力。”
蔚安安拍手道“好。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緊跟着四個親兵端着筆墨紙硯進入大廳,将文房四寶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蔚安安手一伸道“請罷,吳知府。”
吳之榮拱手說道“那請卑職在諸位大人面前獻醜了。”于是走到桌前,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馬佑和慕天顔也緊跟着湊上了前,隻見他提筆寫下的字迹,與剛剛自己所看信件中的字迹一模一樣,卻又不能打草驚蛇,害怕打擾皇上的部署,頓時沖天怒火沖上腦門,兩人額頭青筋突起,滿臉脹得通紅。
蔚安安在一旁看着,哈哈笑道“好,寫的真是不錯。寫得好,寫得好啊!”
吳之榮聽得欽差大人的誇贊,心中更是樂開了花,沒有注意到巡撫和布政司大人的異樣,一時間有些得意忘形,笑問道“大人,您準備甚麼時候行動啊?”
此話問的正中蔚安安下懷,她樂道“待時機成熟,便行動。怎麼?吳知府倒是等不及了?”
吳之榮笑道“一切都聽欽差大人的吩咐,卑職可不敢逾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馬佑和慕天顔的臉色越發的難看,又黑了幾分,事已至此,吳之榮的狼子野心盡數暴露,若不是欽差大人及時告知,自己還不知被他這狗賊害成什麼樣子。
兩人此刻心中,恨不能親手一刀将他殺了,才能解心頭之恨。
隻見吳之榮書寫詩詞完畢,最後的落款是顯揚二字,馬佑和慕天顔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站在一旁硬忍着怒火。
蔚安安說道“今天是開眼了,吳知府你先去偏院等着,我與二位大人商議完祠堂之事,還有事找你。”
吳之榮掩蓋不住臉上的得意之情,向三人行禮,側身慢慢退了下去。
他剛剛離開,馬佑忍不住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大罵道“這等狗頭,如此大逆不道,就應該五馬分屍,誅其九族!”
慕天顔感激說道“多謝大人及時提醒我們二位,否則我們就被這等狗賊害了!”
馬佑這才回過神來,也急忙叩謝蔚安安,他們二位功勞現在是不敢想了,隻盼望皇上不要降旨責罰,就已經千恩萬謝了。
正議論着,忽然親兵禀報京中禦前侍衛到來宣傳聖旨。
蔚安安、馬佑、慕天顔跪下接旨,卻是康熙宣召蔚安安急速進京,至于建立揚州忠烈祠之事,交由江蘇省布政司一同辦理。
蔚安安一愣,沒想到康熙這麼急着讓自己回京。
馬佑、慕天顔心中均想:皇上果然是神機妙算,揪出了揚州城的一大害蟲。同時十分慶幸:欽差大人的明察秋毫,讓自己躲過了一劫。
蔚安安笑道“我明日就得啟程回京,叩見皇上之時,自會稱贊二位大人是大大的好官。”她一一說了二人數件的功勞,雖然言辭簡略,但都是實打實的功勞。
馬佑、慕天顔頓時大喜,拱手稱謝,原本隻求無過,眼下欽差大人給自己面子,那功勞便也有了,心中微微吃驚,原本還以為這欽差大人不學無術,沒想到自己的政績全被他看在眼裡,着實有些小瞧了他。
蔚安安說道“吳三桂造反,皇上是痛恨至極。吳之榮又做内奸,想要将揚州拱手讓人,好在你們二人及時分别是非,你們也寫一道奏章,由我呈奏皇上,這樣皇上心中高興,大家一齊有功勞,豈不是美哉。”
二人齊聲說道“這是欽差大人的功勞,卑職等不敢掠美。”
蔚安安笑道“揚州的官員,隻有吳之榮是罪該萬死。其他人皆有一功,不論大小,總督麻大人自然也不列外,我回京回奏皇上的時候,自然會給他說些好話的。”
總督大人是慕天顔的恩師,見欽差大人這般說了,慕天顔十分高興,心中贊歎,他年紀輕輕,就能做到如此高官,卻能令人心服口服。
二人再次稱謝,并且說回去就起草奏章,又恭賀了蔚安安幾句,這才辭出。
蔚安安得逞一笑,有了他們的奏章,怎麼處置吳之榮,康熙都不會追究。
她叫了雙兒一起前往偏院,雙兒納悶的問道“相公,甚麼事那麼急?”
蔚安安笑道“當然讓你開心的事。”
雙兒微微一笑,心中有些期待。
兩人來到了偏院,魏少頃還有手下幾人已然在門口等候,蔚安安跨入院中,隻見吳之榮在屋中來回踱步,臉上的喜色掩蓋不住。
“相公,這個狗官...”雙兒神色冰冷,眼中的恨意灼灼燃燒。
蔚安安笑道“好雙兒,送你一份大禮。”說罷便叫道“吳知府,等久了罷?”
雙兒聽罷,眼前一亮,心情激動,跟上前去。
吳之榮急忙行禮參拜道“大人事事親為,比較操心。卑職等一會,又算得了甚麼呢?”
蔚安安哈哈一笑,随即冷聲斥道“給我綁了!”
魏少頃和手下人立即将吳之榮五花大綁,捆了個結結實實,口中塞了麻核,叫他有口難言。
吳之榮驚駭看着蔚安安,心中的驚懼和詫異,自是無法形容。
雙兒驚喜之下,雙目微紅,隐隐有水光閃現,相公果然說到做到,真的沒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