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命人去傳吳之榮,守衛行轅的親兵來報,揚州知府前來拜訪。
蔚安安說道“讓他到書房來。”
知府吳之榮進了書房後,請安行禮道“參見大人。”
蔚安安說道“知府大人,不去督促建祠堂,怎麼跑到這來了?”
吳之榮躬身惶恐說道“卑職有機密軍情禀告大人。”這個欽差大人深得皇上寵幸,若要前途能飛黃騰達,自己還需躬身謹慎些。
蔚安安端起茶杯押了一口,也沒有讓座,想不到他這麼等不及要告狀了,要是讓他繼續當官,還不知有多少倒黴蛋被抓殺頭。
她清了清嗓子,問道“甚麼機密軍情?”
吳之榮走到桌案之前,低聲道“欽差大人,這件事非同小可,大人奏了上去,是件了不起的大功。卑職也叨光大人的福蔭。因此卑職心想,還是先别禀告撫台、藩台兩位大人。”
蔚安安譏笑道“你的意思是這份功勞,你我平分?”
吳之榮急忙擺手說道“不敢,不敢。卑職不敢與欽差大人搶功勞,隻是希望大人能稍稍提拔卑職,卑職就感激不盡了。”
蔚安安并未答話,盯着他許久。
吳之榮心中發怵,不知道這一步走的對不對,他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此刻是無比的煎熬。
蔚安安這才笑道“這得看你禀告的機密是大是小了,倘若是芝麻大點的小事,上奏皇上,驚擾了天威,恐怕十個腦袋都不夠你砍的了。”
吳之榮心情如同撥雲見日一樣,感覺一下從地面飛到了天上,臉色歡喜,低聲道“請大人放心,這件機密軍情,保管能讓大人連升三級。”
蔚安安微微揚頭,說道“若是真像你所說,你這知府就不用做了。”
吳之榮大喜過望,請了個安說道“謝大人栽培。”随後掏出一本詩集和一封信件,遞了過來。
蔚安安接過翻看,又看了下信件,落款正是吳六奇,放下信件說道“這是什麼機密軍情了,不就是一本詩集?”
吳之榮急忙說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個詩集是顧炎武寫的,這裡面的詩句,處處把反清的叛逆都說成是忠臣義士,這就是堂而皇之的反清啊!而且這個信件是廣東提督吳六奇寫的,說是要與顧炎武見面,商議起兵謀反之事。這顧炎武和吳六奇都是大逆不道的逆賊!”
他說的嚴詞厲色,隻盼望能天賜福祿,便能連升三級,正當他大作美夢之時,蔚安安輕描淡寫的說道“吳大人是不是與鳌拜有些交情啊?”
“這....這....”霎時間,吳之榮全身冷汗直淋,之前辦了個明史的案子,正是鳌拜大人親手提拔,但現在鳌拜大人給皇上革職重處,看來是得罪了皇上,如今欽差大人提起這件事,不知是何意。
他一邊吞吐,一邊揣摩欽差大人的意圖,可是蔚安安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麼來,一時間十分苦惱。
蔚安安問道“怎麼?知府大人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啊?”
吳之榮連連搖手,說道“回大人的話,卑職官卑職小,不在京城居官,又怎麼會認識鳌拜呢?”
“噢。”蔚安安指着詩集和信件說道“你狀告廣東提督吳六奇,此乃大事一件,隻有物證,卻無人證。狀告大官,需要人證、物證均在,否則便是誣告。大膽吳之榮!你要陷害本官麼!”
吳之榮退了一步,雙手發抖,腿腳打顫,說道“卑職....不敢....”說罷噗通一聲,雙膝跪地,連連磕頭說道“還請大人喜怒,容卑職禀報,顧炎武想要偷溜出揚州城,被卑職擒獲,現關押在府衙門裡。”
蔚安安說道“你先起來吧。”
吳之榮這才敢起身,扶着椅子,被驚吓的有些站不穩。
蔚安安問道“你拷問過沒有?他有沒有說些甚麼?”
吳之榮說道“卑職随便問了幾句,可是他嘴硬的很,怎麼也不肯招。”
蔚安安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吳之榮身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好啊。這下子人證、物證都有了。運氣當真是不錯,這件事倘若你不是來跟我說,那就大事不妙了。皇上說我是福将,果然是聖上金口,再也不會錯的。”
吳之榮得到誇贊,登時全身的骨頭也都酥了,隻覺得自出娘胎以來,從未有過如此榮耀,不由得感激涕零,嗚咽道“大人如此擡愛卑職,此恩此德,卑職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大人是福将,卑職就跟着你,做個小小的福兵福卒,哪怕是做隻福犬福馬,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蔚安安面上微笑,心中泛嘔,就是這不要臉的狗賊,害得雙兒一家,還有莊家的一幹人命,需得讓他盡數還來,才對得起這些枉死的性命。
她安撫的說道“吳大人,這件事,除你之外.....”
吳之榮立即說道“還請大人放心,卑職知道事關重大,決不敢洩露半點風聲。倘若吳六奇這個反賊知道逆謀已經敗露,立即起事,大人和卑職就半點的功勞也沒有了。”
蔚安安笑道的“不錯,你想的很周到,我們可要小心。千萬别讓撫台、藩台知道了,要是搶先禀奏皇上,恐怕你的功勞是一點都沒有了。”
吳之榮心花怒放,接連請安說道“是,是。全仰仗大人栽培提拔。”
蔚安安将信件揣入懷中,說道“這詩集留在這裡。你去把顧炎武帶來,待盤問明白之後,就點了兵馬,派你押解,送去北京。到時候,皇上大喜,獎賞下來,你恐怕不是做個巡撫,也得是藩台了。”
吳之榮歡喜的幾乎暈過去,跪倒在地,咚咚咚磕着響頭說道“大人功勞才是第一,卑職是第二。”
蔚安安将他扶起,囑咐說道“此事不可耽誤,快去。”
吳之榮接連點頭,躬身請安後,這才辭出。
蔚安安害怕中途又變,點了一隊骁騎營的軍士,命那拆牆的親兵隊長帶領,随吳之榮去提犯人。
剛剛回到内堂,雙兒走到跟前,突然跪在她面前,嗚咽道“相公,我求你你一件事。”
蔚安安急忙拉住她的手,扶她起身,見雙兒臉頰上淚水不斷的流下,猜測她應該是瞧見了吳之榮,擡起左手,給她擦去眼淚,溫柔說道“傻丫頭,你我之間,不用這樣說。”
雙兒說道“相公,我知道這件事很為難,可是...我...我不能不開口。”
蔚安安說道“你想去殺了吳之榮?”
雙兒抽抽噎噎的說道“他害死了莊家的老爺、少爺,還有....我....”說着便說不下去了。
蔚安安憐愛的将她擁在懷中,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道“如此殺了他,你不覺得太過便宜他了麼?”
雙兒一愣,眸中水光閃現,問道“相公,你的意思...”
蔚安安撫摸着她的臉蛋,笑道“我讓你帶他去莊家,讓他跪在莊家的老爺、少爺們的靈位之前,讓三少奶奶親手殺了這個狗賊,也為你們家報仇,你說可好?”
雙兒覺得此事實在太好,卻害怕未必能成真,睜着圓圓的眼睛望着她,不敢相信的說道“相公,這是真的麼?會不會讓你為難?你不是在騙我麼?”
蔚安安說道“當然是真。雙兒的事,就是我的事。隻要能讓小雙兒開心,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雙兒心中無比感激,抱着她的腰,靠在她身上,忍不住又哭了出來。
蔚安安摟着她的軟腰,笑道“好雙兒,不要哭。應該要高興才是。”
雙兒不住的點頭,抽噎說道“嗯,我聽相公的,不哭了。”
她這般乖巧柔順,讓蔚安安起了逗弄之心,笑道“好雙兒,你要給我什麼獎勵啊?”
雙兒見她緩緩湊近,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頸間,有些癢、有些熱,蒼白的臉頰微現紅暈,柔聲道“我怎麼..知道...”
蔚安安手臂微微收緊,吻上了那潔白的耳垂,低聲道“好雙兒,你知道的。”
雙兒雪白的脖頸,已經通紅一片,滿臉绯紅,又喜又羞,輕聲道“相公待我這樣好,我....我這個人早就是你的了。你....”說罷便羞得埋在她肩頭。
蔚安安擁着她,見她心情好些了,笑道“好,這次就放過你。下次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雙兒紅着臉,笑着點點頭,有這般好的相公,此生無求了。
隻聽得室外腳步聲響起,徐天川等人在門外輕聲道“大人。”
蔚安安說道“雙兒,這件事你放心好了。天地會的人和我有事商議,你先去休息,昨夜是不是累壞了?你一夜沒睡....”
還未說完,雙兒害羞的捂住了她的嘴,嗔道“相公,老是胡說八道。我先走了。”
雙兒轉身就走,突然回身踮起腳尖,在蔚安安嘴唇上親了一下,閃身出門。
蔚安安輕笑了下,說道“這丫頭,跑的真快。”
徐天川、李力世等天地會群雄來到室中,錢老本焦急說道“香主,我瞧着吳之榮那狗賊走了,顧先生他....”
蔚安安從懷中摸出書信,交給徐天川,說道“這是吳六奇兄弟的書信,你們拿回去,這也太不小心了。”
玄真道人等人紛紛點頭說道“是、是。多虧了香主。”
蔚安安說道“至于顧炎武先生,我已經派人同吳之榮去接他了,想必一會就回來了。揚州城内不能再呆了,你們到時候扮成親兵的樣子,護送他出城,片刻也不要耽誤。”
天地會群雄這才松了口氣,玄真道人拱手說道“香主大恩大義,真是令人欽佩。”
衆群雄紛紛附和,總算解決了這棘手的事情,頓時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