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安安沿着走廊,來到了坤甯宮。
坤甯宮内外一片大紅,鋪上了紅毯,挂上了燈籠,可是卻非常的安靜,宮女太監們生怕打擾了皇後娘娘。
映入眼簾的豔紅,四周鴉雀無聲,讓人瞧着十分詭異,蔚安安心中打怵,加快了腳步。
“吱呀...”宮門緩緩打開,蔚安安躲到了牆邊,裡面走出一排宮女,朝慈甯宮的方向趕去。
待她們離開後,蔚安安走進院中,望着那朱紅色的宮門,令人心驚膽顫,心生幾分寒意。
原本想從窗戶跳入,但想了想,蔚安安還是推開宮門,走進内室。
喜酒擺在桌上,走進床榻,玲凡蓋着蓋頭一動未動,身後是龍鳳呈祥的錦被,身下鋪着一塊白布,甚是刺眼。
蔚安安雙手輕顫,喉頭動了動,心裡萬分的緊張。
忽然蓋頭下的玲凡幽幽說道“你終究還是來了。”
蔚安安一怔,問道“你...不願我來麼?”
許久,玲凡輕聲道“替我掀開蓋頭罷。”
蔚安安伸手将紅蓋頭掀開,看得癡了,喃喃道“好美....”
新娘裝扮的玲凡,比起以往更加明豔動人,靥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頭上的鳳钗閃閃發亮,與身上所帶翠玉相互輝映,貴氣逼人,不敢直視。
她明亮的雙眸,像是清澈的泉水,淡淡的笑意,就像是春風拂過柳葉。
如此妙人兒,世間少有。
玲凡眼中含着淡淡的哀愁,她峨眉蹙起,蔚安安憐惜的牽起她的手,柔聲道“我可以帶你走。”
感受到手掌的暖意,玲凡嬌柔的身子一怔,不舍的抽出,直視那狹長的眸子,凝重說道“我不能走,也不會走。”
“什麼....你....”蔚安安驚訝的看着她,玲凡雙唇緊抿,眼中愁意褪去,隻剩下淡淡的冷意,猶如冰天雪地中的一枝傲骨紅梅,迎風綻放。
“你真的不願随我離開?”蔚安安知道她下了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主意,一時恍惚,踉跄一下,後退兩步,雙目泛紅。
玲凡說道“是。”随後聲音有些梗咽,說道“我若離開了,家族父親和叔父又會置于何地?而且你也會被通緝,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這些你都沒想過麼?”
蔚安安呆愣在原地,當時腦中一熱,光想着帶玲凡逃離皇宮,卻忘了這回事,真是草率了,可是這大好的機會,就這麼放棄,真的不甘心。
玲凡何其聰慧,自然知曉她心中所想,起身走近,緩緩擁住蔚安安,雙臂從她腰間穿過,用力微微環住,柔聲說道“放棄罷,就當...就當我們今生無緣....”說到此處,她心頭酸澀,身子輕顫,卻忍住不讓淚落下。
“今生...無緣...”蔚安安閉上雙眼,怔怔留下眼淚,腳下發軟,手扶着桌子,沉聲說道“我怎舍得?”
玲凡聽此話語,便心滿意足了,用力的擁住她,這個溫暖的懷抱,隻怕是最後一次停留,她輕聲說道“不要逼我,好不好?因為你知道的,不論怎樣,我隻會選擇他,呆在他的身邊。”事已至此,她們不能在糾纏不清了,唯有快刀斬亂麻,卻是傷人又傷己。
這些溫柔的話語,就像是一根根鋼針,全部紮在蔚安安的心上,她苦笑道“你這般絕情...深宮似海,你也甘願如此?”
玲凡柔聲道“我本就注定是皇宮中的人。此生是我對不起你....來世再還。”
她松開雙臂,走回床榻前,直挺挺的坐着,眉間有着淡淡的失意和疏離,輕聲說道“時辰不早了,你不能再呆下去。宮女太監們随時會回來,快....離開罷。”
蔚安安心裡就像是空了一塊,側頭看去,見她又恢複了端莊明豔的樣子,她這般理智決絕,孝莊真是沒挑錯人。
走近床榻,蔚安安拿起紅蓋頭沉聲說道“讓我給你蓋上罷。皇後娘娘....”今夜之後,兩人便如同隔山隔水,難續情緣。
玲凡眼眸一暗,終是不舍的看向她,眼中水光潋滟,随着蓋頭緩緩放下,兩人視線阻斷。
蔚安安心如刀割,又看了幾眼玲凡,終是決然轉身離去。
随着宮門開了又關,那人的靴聲逐漸消失,玲凡黯然輕歎,稍提了一口氣,眼神逐漸變得堅毅。
蔚安安恍恍惚惚的回到太和殿,幸虧宮女太監們都在太和殿和慈甯宮伺候,一路之上無人發現。
鄭克臧有些驚訝,瞧着她不好的臉色,心中明了,暗歎一聲,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卻又不知所終。
剛剛落座,索額圖湊近,酒氣撲面而來,喜道“兄弟,你可是吃壞了肚子麼,臉色這麼難看。”
蔚安安微皺眉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說道“索大哥,又是如何知道?”
索額圖笑道“剛剛我瞧你不在,想去尋你來着,鄭大公子說你去出恭...哈哈....”他酒氣上臉,說話有些大舌頭,已有七八分醉意,可見今日着實高興。
蔚安安與他碰杯,朝康熙瞧去,他與衆大臣推杯換盞,酒醉程度與索額圖差不多,捏着酒杯的手指,緩緩用力。
不知煎熬了多久,終于小平子高喊道“宴畢!撤宴!”
衆臣有的身子搖搖晃晃,有的滿臉通紅,齊齊跪在地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笑道“衆卿平身...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必拘禮。”
小平子喊道“皇上擺駕坤甯宮!”
蔚安安心中一凜,整個人從頭冷到腳,康熙搖晃起身,朝後面走去,小平子在一旁攙扶。
群臣起身,紛紛退出太和殿,有的是在站不穩,互相攙扶朝宮門口走去。
康親王和索額圖分别在蔚安安兩邊說笑着,她已經聽不見他們二人說些什麼,腦海中不斷想着玲凡,怎麼也揮之不去,還有即将發生的畫面。
到了宮門口,索額圖和康親王一臉醉意的沖蔚安安告别,并坐上轎子,轎夫擡着兩座轎子,分别朝兩個方向走去。
蔚安安獨自一人朝子爵府走着,腳步甚是沉重。
鄭克臧追了上來,說道“二弟.....”
蔚安安回頭說道“大哥,你明日就離京麼?”
鄭克臧見她面色如常,有些擔憂,說道“是的,我這個身份,在京城多呆一刻,便有一分危險。”
蔚安安說道“那大哥還是盡快離開為好,一路上可還缺什麼?需要小弟準備的?”
鄭克臧說道“不缺了。一切都已準備好。不過,二弟你....”
蔚安安淡淡說道“大哥,我沒事,你無需擔心。”
見她不願多談,鄭克臧也沒有再追問,說道“好好照顧自己,你我這就别過。”
蔚安安微笑了下,說道“我會的,替我給大嫂帶個好。”
鄭克臧颔首,沖她揮手,與她在路口分别。
蔚安安目送他離開,眼神暗了下來,回到子爵府,剛剛到門口,一個親兵上前禀告道“大人,後門有...有騷亂。”
後門?蔚安安想起之前讓柳燕準備馬車在後門等候,當下快步走向後門,還有幾步遠,就聽到徐天川質問道“眼下大人還未回來,不知道柳姑娘可否知道大人在哪?”
柳燕說道“我隻是管家。公子自有公子的事情,本姑娘不便多問。”
玄真道人說道“胡說八道!你分明就是瞞着不說,要是大人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李力世打着圓場說道“大家也不用這麼緊張。柳姑娘,我們也是擔心大人的安全,而且你備好馬車在後門等候,是不是大人吩咐你這麼做的?”
柳燕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不用再問了。”
正當徐天川還想再問,蔚安安在身後陰沉說道“都在這幹什麼?”
衆人一驚,齊齊回頭,徐天川玄真道人李力世等天地會衆人,紛紛說道“香....大人...”
柳燕跳下馬車,行禮道“公子。”
蔚安安說道“柳燕姐,你且去忙罷。”又對身後親兵說道“你也退下罷。”
兩人齊聲道“是。”接着從後門進府。
玄貞道人看蔚安安臉色陰沉,當下笑道“香主,我們老家夥們也是擔心你。看柳燕在後院備了馬車,還以為她想偷偷離開,這才攔下詢問個清楚胡。”
偷偷離開?看來他們有所察覺。蔚安安陰郁說道“那是我讓她備好的。今日大哥從宮中出來,明日就要離京,本想着備好馬車,悄悄前去送他一程。”
聽到世子安全,衆人面上皆是歡喜,徐天川說道“香主,世子安然無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