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的雪夜吞沒了馬蹄聲,景轫伏在峭壁邊緣,玄色大氅與夜色融成一片。山腳下流寇營地的篝火忽明忽暗,他數到哨兵打哈欠時,突然将凍硬的雪球砸向東南角馬廄。
"敵襲!"流寇的嘶吼撕裂寂靜,三十匹驚馬撞翻糧草垛。景轫搭箭拉弓,箭尖裹着浸油的麻布在風雪中劃出火線,精準點燃西側箭樓。這是他觀察半月發現的破綻——流寇頭目獨眼龍每夜醜時必飲烈酒,箭樓守衛會偷懶烤火。
"少将軍!北坡有伏兵!"親衛拽着他滾進雪溝,三支羽箭釘入身後松樹。景轫抹了把臉上的冰碴,忽然扯下大氅反穿——雪白的羊皮裡子瞬間隐入雪地。他學着父親訓鷹的呼哨,尖銳聲響引得流寇坐騎揚蹄嘶鳴。
黎明前最暗的時刻,景轫帶精騎繞到斷崖背面。岩縫裡結冰的藤蔓承不住人,他就讓人潑水成冰道,士卒裹着羊皮滑下峭壁。當獨眼龍醉醺醺掀開帳簾時,景轫的匕首已貼上他喉結:"三百黎庶亡魂,今夜讨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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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歸府那日,景轫刻意未卸甲胄。玄鐵護心鏡嵌着道猙獰刀痕——那夜獨眼龍垂死反撲留下的。他拎着染血的匪首布袋跨進正廳,布袋滴落的血珠在青磚上連成紅線,直指主座上面色晦暗的符貞。
"禀父親,邙山七寨二百一十三人,盡誅。"少年嗓音沙啞如磨砂,箭袖裂口處露出包紮的傷口。
景桓的目光掃過少年開裂的虎口,突然擡手拍向他肩甲:"好!"甲胄相撞的脆響驚飛檐下雀鳥,十六歲的肩膀晃了晃,終究穩穩立住了。
符貞扶着六個月孕肚跨出門檻,錦緞披風下指尖掐進掌心。她記得這獨眼龍——幾年前劫過糧車的悍匪,竟真被這庶長子生擒了。
"轫哥兒辛苦。"她笑着遞上姜湯,碗底映出景轫沾血的箭袖,"玄兒這些日子總念叨大哥..."
"孩兒給母親帶了禮物。"景轫突然解下馬鞍旁的布包,抖出件雪狐裘——正是景格周歲宴上提過的襁褓料子,狐眼處嵌着兩顆東海明珠。
慶功宴上,景轫将鹿腿片烤得薄如蟬翼。越姨娘的金步搖随着啜泣輕顫,他卻把第一片肉獻給景敖:"孫兒在山中發現鐵礦,已繪成輿圖。"
"好!好!"景敖連贊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