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了車:“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一眼就看到你了,”溫斯年捏一把她的耳尖,“玩得開心嗎?電影喜不喜歡?”
鐘毓點點頭:“很好,特别好,比我想得還好。”
溫斯年笑起來:“我演得好不好?”
鐘毓:“……”
她有些無言地笑起來:“大影帝,多少影評人都快把你吹出花來了,還用的着我這一句誇獎啊?”
“那當然,”溫斯年坦然道,“你一句抵他們一萬句。”
鐘毓笑了一聲,很認真道:“好,特别好,你真的做哪一行都很出色。”
也真的很拼命。
時至今日,媒體愛在已經影帝加身的溫斯年名字上再錦上添花,誇贊他的表演時總不免加上一句“老天賞飯吃”“恐怖的天賦”,但僅僅是天賦嗎?
她想起溫斯年剛出道那幾年,因為平庸的演技配不上另類的爆紅,常年駐在論壇被嘲的帖子裡,“男版花瓶”是最含蓄的代稱,那也是溫斯年最苦的幾年,光是網上曝光出來的因拍戲親力親為導緻的受傷就有許多次,鐘毓那時将自己與對方的距離退縮到明星與粉絲,每每看到也總是心酸不已。
她甚至去接過一次機,但是現場的粉絲和湊熱鬧的路人太多,鐘毓被擠在外圍,隻隔着人群看到匆匆走過的溫斯年低垂的眼睫。
作為粉絲能做的太少,她開始給溫斯年工作室私信,推薦那些自己覺得适合他形象的,有消息要影視化的作品,但彼時的溫斯年,根本碰不到這樣的IP。
于是她開始寫小說。
雖然這不全是因為溫斯年,她寫的書也不都有适合溫斯年的角色,但促使她寫下第一個字,去勇敢做這件事的最初,是一個沖動的念頭——沒有适合他的作品,那她來寫給他。
多年以後,他們以一種奇妙的方式重逢,相愛,結婚,他是萬衆矚目的滿貫影帝,她是前途大好的潛力編劇,鐘毓想,生活真是奇妙。
“在想什麼?”
“沒什麼,”鐘毓喃喃道,“在想那幾年那麼苦,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車子慢慢駛過臨湖長路,溫斯年漫不經心地說:“其實好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媒體樂意為我塑造卧薪嘗膽的志氣形象,但當時我想的特别簡單。”
車子在他們的家門口停下來。
“我想啊,這樣可不行,頂着爛演員的名聲,我還怎麼好意思追你,”溫斯年笑起來,“我不能讓認識你的人說起來就是——鐘毓啊,不知道怎麼想的,跟那個演技很爛的男的在一起了。”
鐘毓看他:“我又不會在意這些,我喜歡你。”
“我在意,”溫斯年很認真地吻了下她的額頭。
鐘毓抱住了他。
兩個人在十幾分鐘後終于進了家門,溫斯年正準備煮飯的時候,就看見鐘毓從書房匆匆拍下來,懷裡還抱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
她努力裝作漫不經心,但臉上的紅暈出賣了她的緊張:“你今天在路演時說的一句話我很喜歡,‘告白是對過去等待回應的自己一個回應’。”
“我很早就喜歡你了,但總是不好意思告訴你,現在我覺得該講給你。”
溫斯年從她一出現就盯上了那個筆記本,他記得那個夢裡就有這樣一個筆記本。
“這個本子……我用了很久,有些東西可能很矯情,我之前想撕掉來着……但想想覺得都是青春回憶,你看完不許嘲笑我!”
“這個本子是……哪來的?”溫斯年問。
鐘毓抿了抿唇,更不好意思了:“是我讀高一第一學期,學校發給單科成績年級第一的獎勵……當時我的獎品和獎狀是你送到教室來的,所以我……一直珍藏着。”
溫斯年根本不記得這件事,他翻開折起的扉頁,上面的油彩字已經褪色。
“獎語文年級第一 A市一中發”。
溫斯年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為什麼會眼熟,A市一中批發了一堆類似的本子,他自己高中拿到的在家裡攢了一大箱,畢業後被段茹送給了親戚家上學的孩子們。
他繼續翻動着。
本子裡記得很瑣碎,有時是日期,有時是一張不知從哪撕下來的他的成績條,有時是一枚曬幹的樹葉,一段數學競賽的習題,一張校報上模糊的照片……
旁邊的鐘毓因為羞恥将自己整張臉都埋進了抱枕裡,溫斯年繼續翻着,在許多頁裡,寫着他的名字。
溫斯年。
溫斯年。
溫斯年。
他的心裡酸軟又充盈,他愛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同樣懷有着與他同樣濃烈的愛意,他欣喜于彼此雙向奔赴,又難過于自己沒能早點發現,早些回應。
翻到下一頁時,一張折了幾折的信箋掉了出來,溫斯年撿起來,剛要看,就被受不了的鐘毓攔住了。
“能不能……在我不在的時候看?”鐘毓羞得把頭紮進他的頸窩。
溫斯年笑起來:“好。”
鐘毓擡起頭,溫斯年湊過來,吻住了她。
一個溫柔的吻,長久的,溫熱而濕潤的,安心的吻。
遲到了十年的愛意,終于大白于天下。
溫斯年看着被吻到氣喘籲籲的鐘毓,心裡柔軟得不像話:“鐘毓,我愛你。”
鐘毓很緩慢地眨了眨眼。
“我也愛你。”
溫斯年看到了,掉落的那張信箋,是十六歲的鐘毓寫給他的情書。
但沒關系,他們來日方長。
他們還有很遠的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