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顧姜苒躺在房間的床上，茫然的伸手去夠頭頂的空氣，透過朦胧不甚清晰的夜，她看着自己黑暗中模糊的手無意識的向上抓了抓，什麼都沒碰到。

她失眠了，這太正常了，她想。

身體上倒是精疲力竭不想動彈，可精神上…她沒緩過來，發生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睡得着啊，她面上不顯心底卻隻覺得一陣後怕，要是……自己真的變成一朵花該怎麼辦呢？

沈芸熙應該是出去了，她剛才叫了很久也沒有人回答。

顧姜苒還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家不遠處的小公園裡種了一堆玫瑰，花苞長得紅豔豔的，很漂亮。

當時小區裡的孩子們都喜歡在花開的時候去摘，她也不例外，可那會兒她實在是太小了，眼裡隻看到了嬌豔的紅，卻沒注意到花枝上的刺，于是毫不意外的她被紮傷了手。

那朵被她粗暴折下來的玫瑰就這麼被聽到哭聲趕來的母親扔到了腳下，而她隻是捧着破皮流血的手縮在母親懷裡哼哼唧唧。

後來她稍微長大了些，或許是一二年級吧？當時在她們的朋友堆裡風靡起了一種自制香水，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塑料水瓶子，随便哪種，别人喝完了随意丢棄的空瓶子也行。

小區裡的不少花都慘遭毒手，尤其那些長得漂亮還味道濃郁的。

她們會在裡面灌上水管裡的自來水，然後找些花，把手放在花瓣底，食指和大拇指圍成一個圈，一握、一捏、一拽，整朵花就變成了一個光秃秃的杆。

早就忘記被刺紮感覺的顧姜苒再一次和朋友站到了那片花園，她的塑料水瓶子裡塞滿了被水泡漲變軟發蔫的花瓣，而她還在不停的拔。

那瓶水如她們所願變得很香，卻是一種帶着糜爛的味道，裡面葬送着不知道多少的花瓣。

那天晚上欣賞自己“香水”的顧姜苒看到瓶子裡漂浮着不知道多少隻的黑色小蟲，是她一攏花瓣就直接塞進瓶口根本沒注意到的東西。

在一衆的小蟲下還有一隻甲蟲，其實顧姜苒現在也不清楚那是什麼蟲子，隻記得那黑色的殼還有些發亮發紫的蟲有她小拇指指甲蓋大小，就這麼靜靜的失去生機，随着她上下搖晃瓶子飄來飄去。

就這樣顧姜苒一度變得很害怕蟲子，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都是死在了她香水裡的斑斑點點，她也不再喜歡香水，更不敢去碰小區裡的玫瑰。

現在想想這大抵就是玫瑰對她的報複，那些戳破她皮膚的刺就是它的回答。

顧姜苒躺在床上輕笑一聲，舉起的手終于慢慢放下，輕輕的搭在臉上，或許是想起什麼以前的事，又或許是袁立的過激治療留下了什麼後遺症，她隻覺得自己胸口悶悶的，一抽一抽的疼。

幾隻蟲子，幾根刺，換她再也不敢去觸碰玫瑰，隻是終于像個普通人靜靜的站在原地被花香包圍，她不去傷害它，它用芳香來回饋，真是好極了……

誰說玫瑰的聲音不能被人聽到的？顧姜苒癱在床上，嘴角的笑卻是怎麼都停不下，他們知道，一直都知道，隻是他們不認為被刺紮破手是反抗于是忽視罷了，人們總是熱衷于破壞美好。

她難道不知道花要盛開着才漂亮嗎？她知道，可正是因為漂亮自己才會去摘，正是因為花香她才會去泡水。

晚上果然很奇妙啊……顧姜苒想，是一個回憶的好時候，過往那些清晰的、模糊的、熟悉的、被忘卻的都從腦海深處浮現，也難怪她之前總是在晚上刷社交軟件看到網友們郁悶。

顧姜苒移開手臂，從床頭抓過那顆碎裂的塑料寶石，靠着終于适應了黑暗的眼睛隐約的從中看到了折射出的微光，一點一點在黑暗裡越來越亮。

那些裂痕歪曲的拼湊成了一朵扭曲的玫瑰圖案，一朵白色的玫瑰，像是在緬懷逝去的黃靜怡，又像是一團她之前團起來的還未沾血的紙巾。

這東西……會有什麼用嗎？

系統沒提示，沒有像之前的那張紙一樣蹦出一個道具使用欄，可顧姜苒還是沒打算扔，萬一就有什麼用呢？人總要多做些打算。

她小時候就愛收集一些亮晶晶的碎片、塑料寶石和貼畫，把它們一個個都放在自己用彩色卡紙疊成的小盒子裡珍藏起來。

這次也不例外，總歸不是很占地方，随身帶着也無妨，其實有些事她沒說，可自己心裡也知道，她隻是不太想放棄黃靜怡，哪怕這隻是一個碎掉的塑料玫瑰上顯得廉價的裝飾。

81.

沈芸熙看着對面一臉“那你能有什麼辦法呢？”的袁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你說錯了一點，她們是挺聽我的沒錯，但加入什麼組織這種事我可沒辦法，沒有人能代替别人做決定，她倆又不是沒有大腦不能自己思考，我也不是她倆監護人，更何況這倆人還成年了，我憑什麼給她們做決定？”

“我這個人雖然腦子不怎麼好用，但涉及自身安全相關的問題還是很上心的。”

“目前為止你好像的确說了不少東西，但這些信息我們多經曆幾次也能了解，所以你半天什麼也沒說不是嗎？我甚至不知道‘靈異事件研究局’對付這些污染物的底氣是什麼，你們對于組織成員的待遇和保護怎麼樣，招攬人總要拿出來點誠意吧？現在是你想要我們‘進去’，不是我們在應聘，我才是面試官。”

“還有，你真正想要的隻有我這個身上有異能的對吧？沈芸熙許雨桐在你看來都是捎帶的，你也說了，她們倆‘也就這樣’”沈芸熙嗤笑一聲，含笑的直直盯着袁立的雙眼。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它人能得到很多消息，不過沈芸熙也就是擺擺樣子，一是因為她不懂也看不出來，二是因為袁立明面上的身份好歹是個影帝，比她會演。

她看不懂袁立，但問題不大，袁立也看不見她。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多展現點我的誠意？我以為那管藥已經能證明我是個好人了。”袁立攤手，滿臉無奈道。

“請不要偷換概念，我沒說你是壞人。你找工作總不可能連公司是幹什麼的、薪資待遇如何都不考慮就去應聘吧？面試官錄人也不可能要一個不了解公司文化、和公司發展要求不符的人吧？”

袁立伸手在下巴上輕輕的摩挲，沈芸熙也不催，反正時間拖久了第二天困的是他，和自己又什麼關系，她現在是靈魂體不用拍攝。

沒多久袁立做出了回答：“行。”

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