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觀飛絮不自在動了動,沒推開他,不輕不重拍了下他腦袋,“你都叫我哥了,那當然是一輩子的好兄弟,就算誰都不要你,我也不可能不要你。”
事實上,他早就當解千意是家人了。
解千意沉默了。
原來,歐陽明茵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與解朔離婚,在這期間,解朔早已另覓新歡,并且還有了一個三歲兒子,隻是不知道解朔為什麼現在才将她們母子帶回來。
等解千意放學回來時,打開大門,沙發上坐着兩個陌生人,解朔坐在他們旁邊,三人不知說了些什麼,看起來其樂融融,見他回來,便紛紛收了笑。
真是一派歲月靜好,阖家歡樂。
反觀自己才像一個誤闖了别人幸福的局外人。
房子裡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解朔招呼他過來,那個女人像個真正的當家主母那樣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打量着他,旁邊還坐着他的兒子。
這個家本不該有除了歐陽明茵以外的第二個女人。
“我媽呢?”解千意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問。
解朔臉色稍沉,削蘋果的手頓了頓,繼續削:“過來打招呼。”
“這個就是千意?真是個小帥哥,上學累了吧,快來坐,吃個蘋果。”女人率先笑起來,并不在意解千意的無禮。她拿起果盤,裡面有幾塊蘋果。
她燙着大波浪,穿着一身得體的連衣裙,神韻有三分像歐陽明茵,但也僅此而已。
小孩手伸向果盤:“媽,我要吃這個。”
商錦拍開他:“一會給你削,這些給哥哥。”
解千意沒動,死死盯着他們,繼續問:“我媽呢?”
解朔把削完的蘋果遞給小孩:“你媽在意大利,我們離婚了。這是你商阿姨,他以後就是你弟弟。”
聽到那兩個字時,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解千意半晌回不過神,許久才找到聲音:“離婚了?”
那歐陽明茵以後還會回來嗎?還會回來看自己嗎?
從前他以為隻要他呆在家裡,乖乖等着,總有一天歐陽明茵也會想念他,抽空回來看他一眼,但現在他們的關系徹底斷了,她還會回來嗎?
明明……明明在電話裡說好的,以後一定會經常回來看他。
解千意神色陰郁,沒理會解朔的話,徑直上樓。
他不管不顧給歐陽明茵打了很多個電話,她沒接。
他想大聲質問她,為什麼騙了他?為什麼連這點期待都不給他?
他從小最大的盼望就是,有一天歐陽明茵會打開大門,帶回很多禮物,抱着他說“她很想他,以後不走了。”
可現在夢想破碎,他盯着通訊錄中那串熟悉到在睡夢中都會背的号碼,手指在删除鍵上搖擺不定。
歐陽明茵許多年沒回來了,久到解千意都快忘記了她臉上的細節,有時候隻能靠為數不多的照片來回憶。
他的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照片,是她上次臨走時照的,裡面有他、觀飛絮、歐陽明茵還有觀山月。
她是一個出色的攝影師,不少作品都拿了獎,上次回來時她帶來了一本相冊,封皮應該是定制的,上面刻着一行藝術字——去做天邊的雲,自由的鳥,奔湧的浪。
她沿途經過了很多國家,有塵沙滿天的撒哈拉沙漠;有“禁止死亡”的朗伊爾城,極夜下絢爛的極光在夜空中閃爍;美麗的乞力馬紮羅山有終年不化的積雪,動物大遷徙在塞倫蓋蒂草原進行。
半個世界的風景在她的鏡頭下被記錄,不知不覺解千意翻完了一本。
再打一次,就這一次,解千意盯着手機想。
直到自動挂斷,歐陽明茵都沒有接。
解千意緊抿着唇按下删除鍵,然後立馬将這個諾基亞鎖進了抽屜。
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他拆開一個手機包裝,将新的電話卡放進去,這部智能手機是前不久解朔送的生日禮物,他将觀飛絮的手機号碼保存了進去。
小黑現在長得很大了,換了更大的飼養箱,他打開蓋子,摸了摸它,想起有一段時間沒喂了,于是去冰箱裡拿凍鼠。
剛走到門口,商錦坐在下面給他兒子解文洛擦臉,見到這一幕他心口像堵了塊石頭,厭惡頓起,他讨厭他們,更讨厭解朔。
晚上時候,他将母子二人所有的東西都扔了出去,解文洛吱哇亂叫,吵得頭疼,他推了一把,小孩一屁股坐到了泥坑裡。
解朔沖出來扇了他一巴掌。
“你不願意住就别回來。”
他躲到外面,漫無目的閑逛,直到下起暴雨。
觀飛絮拿來一瓶冰鎮汽水:“放臉上消腫。”
“我沒有多餘的被子,咱倆湊活一晚。”觀飛絮率先鑽進被窩。
解千意挨着他躺下,“哥你說我媽為什麼不要我了?我成績變好了,她上個月還誇過我,我以為她喜歡的。”
觀飛絮想了想:“歐陽阿姨不是不喜歡你,她隻是更喜歡自由。”
曾經觀山月給他看過那些照片,明媚的陽光下她笑得很開心。
“我沒有自由重要嗎?我不是她生的嗎?”解千意問道。
觀飛絮沉默了很長時間:“都重要的,她隻是選擇了自己更喜歡的生活。”隻不過那生活恰好沒有他們而已。
他有時候也會想一想,但總是想不出什麼名堂來,反正他現在活得好好的,況且他現在有家人,就當親媽死了呗。
沒什麼大不了的。
“唉,”解千意長歎口氣,“你真不會安慰人。”嘴笨的沒邊兒了。
“這還不行?!我盡力了,你還沒好?”觀飛絮大幅度動了動,要是再不行,他要撂挑子了,“睡覺!”
他率先閉上眼,解千意沒動,仍是睜着看他,過了一會,觀飛絮率先受不了了:“你盯着我幹嘛,趕緊睡覺!”他蓋住解千意的眼睛。
郁悶也郁悶過了,他現在困得要死。
解千意極緩慢地眨了下眼,,觀飛絮感覺手心裡癢癢的,簌簌聲響起,他胸口出現一個腦袋。
“我害怕打雷。”他一隻手摟着觀飛絮的腰,在他胸口小聲說。
觀飛絮身上熱,衣服連帶被窩都是清爽的洗衣粉味。他現在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裹,身上帶着觀飛絮的溫度。
觀飛絮腰被他弄得有點癢,剛才就算了,現在在被窩抱在一起,他渾身不自在,掙紮開:“你都多大了還怕打雷?也不怕我笑話你。”
“你嫌棄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觀飛絮艱難道,他真怕一不小心又把人惹哭了。
解千意盯着他。
“你、你自己捂着耳朵。”
解千意把手伸出來:“我手疼。”
“……另一隻。”
“我夠不着。”他艱難從身下伸出另一隻手捂住耳朵,姿勢别扭。
“……這樣行了吧。”觀飛絮伸出一隻手,捂住露在上面的耳朵,小聲道,“麻煩精。”
“我聽到你說什麼了。”
“睡覺!”
觀飛絮閉上眼,差一步就要進入夢鄉,解千意眸色微沉,忽然道:“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觀飛絮迷迷糊糊,嗯嗯呀呀點頭。
“那你說話要算話。”
解千意閉上眼,不到半分鐘耳朵上的手松松地耷了下去。
他睜開眼,往旁邊挪了挪,平躺着,身邊是觀飛絮的呼吸聲,他還和小時候一樣,入睡快,睡着了跟死豬似的,不管外面多大動靜都吵不醒。
外面大雨沒有停的趨勢,估計得下一晚上,解千意沒有困意,聽着耳邊兩道聲音交疊,腦子很亂。
久違的雷聲響起,他翻了個身,面對着窗戶。他既沒有躲在被窩裡,也沒有捂着耳朵,他在黑暗中看了看包紮好的手。
樓下大門開了,人聲傳來,漸漸趨于平靜,沒一會,卧室門被人輕輕打開了,解千意眯着眼,看清是許文和,他似乎隻是想确認一眼,剛露出半個身體就關上門離開了。
解千意又翻了個身,兩人臉對臉,他看了很長時間慢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