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一觀中沒有太多的規矩,不過身為觀主的青郢道長作息規律,到了早課時間就帶着小道長做早課了。
燕見衡自然也去了。
謝微今就坐在樹幹上,雙手托着下巴。
他格外認真地瞧着燕見衡的一舉一動。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燕道長。
安安靜靜欣賞了一會兒後,謝微今輕笑一聲,從樹枝上越下。
青影消散。
正在此時,燕見衡微微側眸,随後眼睫低垂。
正堂裡香爐正燃燒着,早課此時恰好結束。
青郢自然也看見了那一抹身影。
青年并不遮遮掩掩,他自然知道剛剛那裡一直都有人在。
青郢目光收回,又落在了燕見衡身上。
自己這大徒弟面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青郢笑道:“早課結束了,你不一起過去看看嗎?”
小道長好奇地豎起耳朵來。
燕見衡擡眸,并未回應。
隻是唇角露出一個極為淺淡的笑意。
像是表達了什麼,卻又什麼也沒說。
似乎自有一股默契在。
青郢:“……”
也罷。
他也許不該問這個顯得多餘的問題的。
唯獨小道長什麼也沒明白,不知道自己師父和大師兄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沒有燕見衡在一側,謝微今失去了那熟悉的溫度,隐隐約約有些不習慣。
謝微今低歎一聲:“哎,真是難啊。”
越來越難離開燕道長。
他格外喜歡如今燕道長身上的溫度。明明從前的他不是這樣的妖怪。
凡人情欲,如此令人癡迷。
謝微今手中摩挲着花了二兩銀子買的折扇。
扇子上就畫着一幅山水畫。
畫的人水平還不錯,挺栩栩如生的。
更讓謝微今喜歡的是,這是燕道長給他買的扇子。
少年青衫,眉眼如畫,折扇在手,盡顯翩翩少年意氣。
謝微今剛出恒一觀的門,身影便徹底消失。
被困在王府以做客名義帶來的季老頭爺孫兩個人日子過的格外不舒坦。
習慣了山裡的日子,在城裡怎麼都覺得拘束。
季小平都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小心翼翼過。
他愁眉苦臉地對着季老頭悄聲說:“爺爺,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啊?”
季老頭看了一眼在他們四周,似乎隻有丫鬟随從之類的待在一邊等着服侍。
實際上暗地裡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們。
季老頭沉默地看了一眼孫子,道:“孫子诶。”
季小平下意識地答應。
“你看咋們還能走的掉嗎?”季老頭無奈地說。
季小平聲音更小了,出了個主意:“我們等三更半夜起來,翻牆跑。”
季老頭沉默了一會兒,反問:“你爺爺我能翻牆?”
他都老胳膊老腿的了,走路都嫌累。
季小平:“……爺爺,你半個月前天還能從山腳走到山頂,我都走不過您。”
季老頭一點也沒有被拆穿的尴尬,“嚯”了聲:“你怎麼聰明了一次。”
親爺爺。
季小平歎了口氣。
季老頭故意這麼說的,周圍盯着的這麼多人,他哪兒敢光明正大地說自己想跑啊。
從被帶進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一切難逃。
逃避了這麼多年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
季老頭面色凝重。
“老先生,你苦惱什麼呢?”忽地,一道溫潤的嗓音響起,這是一位男子的聲音。
季老頭下意識地追逐聲音的來源。
很快,他就看見一道青色的身影。
那青色身影就坐在房頂上,一雙含笑的眼眸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瞧着他。
見着季老頭的目光找到了他,青色身影露出一個笑容來:“季老先生,安好。”
季老頭隻覺得血氣上湧,耳朵泛着耳鳴聲,頭一陣一陣的暈。
他隻感覺到冷意。
滿臉凝重。
季小平也瞧見了青色人影,眼底有些驚訝:“爺爺,這人什麼時候來的?”
季老頭聲音沙啞,死死按住季小平的肩膀,低聲呵斥:“别說話。”
季小平閉了嘴。
什麼時候來的?
他也想知道!
但是他更知道,眼前這個人不簡單。
這個人,就是突然一瞬間出現的。
季老頭基本可以笃定。
明明之前三秒,他并未看見這屋頂上多了這麼一個人。
一個普通的人,就算要爬上這屋頂,也需要一些時間。
就算來一個武功好的人,也總有風聲。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無聲無息。
而且……
季老頭還注意到,他們此刻說話,周圍那些人沒有反應。
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
“季老先生?”謝微今再次開口,語氣似乎帶着不解,“你怎麼不說話呢?”
難不成他表現得這麼兇惡不成?
謝微今散漫地想。
季老頭扯了扯嘴角,他能說什麼?
對,他剛剛在問他苦惱什麼?
季老頭腦海裡晃了一圈想法,随後也不知道想通了什麼,帶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當然苦惱怎麼出去了。”
季小平聽了,配合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