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尤遙一下垮了臉,哀嚎道:“啊,不要啊!”
“我實在是趕不動路了,我們都走了這麼久了,那楚瓊衣肯定不會追上來了。況且還有昭昭、楚随川她們倆在呢。”
真是風水輪流轉,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她來求情了。
趙晗元垂眸吹茶,坐定不語。
尤遙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背,可憐兮兮道:“戊君?”
趙晗元指尖微動,放下茶杯,面色不變輕聲答應她:“好吧。”
尤遙竄地蹦起來,歡欣占滿心頭,沒有多想她跑過去一把抱住趙晗元:“戊君你真好!”
尤遙雙臂環箍着他的肩,趙晗元倏地挺直自己的腰闆,僵硬着低頭望向尤遙。
尤遙笑意滿懷:“那我們趕緊去找家客棧歇下吧。”
待到茶水喝足,二人起身去了隔壁的馬鋪将小毛小寶牽了出來。小毛這幾天也被日頭曬得蔫巴巴的,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在馬鋪裡吃飽喝足,它打了個哈欠,看到尤遙和趙晗元來了,朝小寶叫了一聲,自己昂首悠閑地邁着蹄子走出馬廄。
尤遙看它現在容光煥發,再對比剛剛進城時的無精打采,簡直是兩模兩樣。尤遙一本正經地對着趙晗元:“你看牲口也是要休息的。”
趙晗元笑得溫順:“禦甯說的是。”
兩人帶着驢馬,不到一個時辰就在城裡兜了一圈。雖說是個小城,但攘來熙往的車馬卻是不少。在主街上走着,每隔幾步就見一家客棧。每家客棧門口都紛紛擁擁、好不熱鬧。車馬貨物都堆在路口,擠得人群擁堵,來往行人隻能側身,像隻螃蟹似的一點一點向前移動。
更别論尤遙和趙晗元還帶着一雙驢馬。
“诶诶!别擠别擠!”尤遙好不容易從夾縫中偷了一口氣,趕緊高聲喊道。可人群熙攘誰能聽見她的話?
見旁人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她氣不過,咬牙一手緊捏缰繩,另一隻手一把抓住身後趙晗元的手腕,轉而奮力向前開拓。
也許是她這副擡頭挺胸的将士氣勢唬人,周圍的人都不自覺地紛紛躲開。好在這時客棧夥計們都出來将那些堵路的貨物搬進了客棧,路通了,尤遙豁然一身輕松。
想來也是因為此處離京城不過五十餘裡路,這來自南邊的商販同她們一樣,她們若是想去京城做生意那必然要經過此地。尤遙回頭,瞧着夥計們手上搬着的木箱,這木箱有大有小,尤遙随口問道:“也不知道都是做什麼生意的?”
身後趙晗元應答:“約莫是做布匹的。”
尤遙奇道:“你如何曉得?”
趙晗元未語,低頭看向手腕,手腕上環着尤遙緊握的手。尤遙順着他的眼神低眸看,看着二人相連的地方,她後知後覺刷地收回自己的手,自覺尴尬道:“你繼續說。”
趙晗元輕笑,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捉住尤遙背在身後的手,十指侵入,牽拉着她向前走。尤遙踉跄了兩步,眼前就是他近在咫尺的背,她不再說話。二人默默走了一截,直到趙晗元在一家布莊停下。
“這兒我們剛剛不是來過嗎?”不止來過,剛剛尤遙想着自己好久都沒制新衣了,心裡一時癢癢,還進去看了看。不進去不要緊,一進去吓一跳。不愧是近在皇城腳下,擺放出來的皆是天下名錦,就算是随便挑一個不怎麼打眼的,翻了價格都能把她吓個半死。
不僅如此,那店家還十分熱情,一直跟在她們身後。尤遙心裡苦哈哈,臉上還要挂着微笑。最後她邊笑邊拽着趙晗元逃也似的出了布莊。
“我見那木箱上刻着的圖記與這布莊裡的布匹上的印信一樣。”
“原來如此。”尤遙恍然大悟,“你這麼一說我就記起來,還有那些木箱旁邊車上插着的幌子上的圖記!”
趙晗元點頭,欣悅笑道:“孺子可教也。”
“别耍貧嘴。”尤遙斜眼掃他,“想做先生?想占我便宜?”
趙晗元拱手道:“不敢不敢,禦甯多慮。”
尤遙走到街邊,環顧四周,歎氣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空的客棧。”
“自然能。”趙晗元指着街另一邊正對着布莊的一家商戶:“這兒不就是?”
尤遙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倏地皺起眉頭。這大白天的,為何這家客棧大門緊閉不接客。
尤遙心裡又奇又驚,最終好奇驅使行動,她上前叩了叩門:“有人麼?”
她側頭附耳半天,耳朵都累了,卻聽不見一絲一毫的動靜。
“你好,有人麼?”尤遙再一次叩門,屋内還是一點兒聲響也無。
尤遙無可奈何,就在她轉身離去的時候,身後的門緩緩側開了一個口子。這大門門軸似乎已經多年沒有上油,開得越是緩慢,門幹裡越是發出刺耳的嘔啞聲,像是被毒啞的老叟喉嚨深處裡嘶出的吼啞。
屋裡的人微微探出半張臉,尤遙眯眼定神看去,心裡一驚。此時白日光盛,卻一點兒照不到這人的臉上。
“這位娘子,有何貴幹?”
男聲深幽,屋内黑色猶如蟒獸吞噬着他的身軀,叫人惶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