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小毛驢感受到尤遙的堅定,嘶叫一聲,強打起精神。
尤遙将頭靠在它的眼睛旁:“讓你偏要鬧着和我一起走,現在好了,吃了這麼多苦。”
尤遙離家前幾天,小毛福至心靈,知道她要離開這裡,急躁得不行,什麼也吃不下,不停地在馬廄裡打轉、嘶叫。
祖母和她說,帶着小毛一起上路吧,要不然它會死的。
尤遙說好,路上有小毛陪着也好。
尤遙和趙晗元重新跨上驢背,準備在徹底天黑之前趕回秦家村。
“诶,楚随川起來了!”
楚随川還躺在草叢裡,翹着二郎腿,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聽到尤遙喊他,他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站起來,看着二人坐在驢背上,更是摸不着頭腦。
尤遙眸光灼然,爽意笑道:“我們回秦家村罷!”
她語氣裡的那份暢達,是獨屬于江湖人的俠義。
楚随川心潮澎湃,此刻他忘記了那些無謂的恐懼。
他跨上馬背,挺直身闆,回望着她們。
“好!”
三人在草地上馳騁,駕着少年人的朝氣,飛奔向她們心中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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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瀾摩挲着手裡的木钗,心底隐隐不安。
阿婆推開房門,走進來:“大白天的不到外面去玩,在家關着門幹什麼。”
凝瀾放下木钗,起身迎她:“阿婆真是的,我現在哪有心思去玩?”
“舍不得那群年輕人?”
凝瀾默然。
說不上舍不得,才認識一天的人,有什麼舍不得的呢?
隻是她很久沒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接觸過了,和她們講話,會暫時忘記自己身上的責任,變得輕松起來。
阿婆撫摸着她的臉頰,手上的褶皺輕輕刮着她臉上的絨毛,微微作癢,癢得她鼻尖發酸。
“凝瀾,過了今夜你就離開村子吧。”
“阿婆!”凝瀾豎眉驚訝,“你在說什麼呢?”
阿婆看着凝瀾,止不住心疼。
凝瀾年紀還這麼輕,難道要像她這樣,一輩子被困在村子裡嗎?
如果凝瀾可以像阿姊那樣離開這裡,就算再無音信,那也值得。
凝瀾泛着淚光,抱住阿婆:“阿婆我不會走的,我要一直在阿婆身邊。”
阿婆年紀大了,腰越來越不頂用,她伛偻着身子,隻能勉強夠到凝瀾的背。
“跟着那群年輕人走吧。”
凝瀾的淚水随着悲傷一齊落了下來,她搖頭,“我不要。”
“況且她們已經離開了。”
阿婆拍了拍凝瀾的背:“她們會回來的。”
凝瀾聽阿婆笃定的語氣,半信半疑。
“她們與我們隻是萍水相逢,為何還會回來?”
阿婆了然笑着,并未回答。
阿姊當年也問那将軍,“你我萍水相逢,為何要舍命相救?”
将軍回她:“為心中正義,為做人良善,為得姑娘芳心。”
後來,阿姊便同他離開了。
隻是經年蹉跎,那将軍還記不記得這三為,她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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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枝頭,尤遙将小毛拴在村頭外的樹旁:“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小毛喉嚨嗡嗡,拱着尤遙的頭。
趙晗元牽着他的馬,靜侯在她身旁。
“你在這兒等我們,不要帶着它們倆亂走。”
他眼神濕漉漉地望着尤遙,好像一隻被抛下的幼犬。
他突然乖巧得讓尤遙無所适從。
她踮起腳尖,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就像摸小狗一樣。
“趙郎君真的不能同我們一起進去?”
楚随川探過頭來問尤遙,他是覺得人多力量大。
還有就是沒有趙郎君在前面走,他真的有些怕。
“他不會武功,若是打鬥起來誰來保護他?”
“我來啊!”
楚随川拍胸脯保證。
“你連自保都夠嗆,還保護他?”
尤遙不想丢下趙晗元一個人在這裡,可這是關乎性命的事情,她不能讓趙晗元冒險。
“娘子,我去廟外守着你們,也不行嗎?”
他眉頭蹙在一起,走上前用小拇指勾起尤遙的指尖,輕輕晃着,連帶着他眼裡的水光也跟着晃動。
尤遙心軟了半截。
“那、那好吧。”
她愣愣地看着她們指腹相觸的地方,心思漸漸飄到不知處。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驚訝的問聲從衆人身後亮起。
尤遙的心思瞬間收回,她轉身,笑答:“回來再讨一杯茶喝。”
凝瀾定在原地,大腦停止了思考。
阿婆說的沒錯,她們真的回來了。
“不給。”
凝瀾突然有些生氣,又有些莫名的忮忌。
為什麼她們可以不計後果地來幫她?
為什麼她們可以活得肆意又潇灑?
“我不需要你們,你們趕緊走。”她冷臉回絕。
楚随川性子急,他被凝瀾的話一激,“我們這一天趕回來趕回去的,不就是想幫你們嗎?”
“你們一廂情願,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