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遙掙紮着起身,她胡亂尋到一旁的柱子靠着,忍着疼痛,看向來人。
女子身着西域紅衣,頭戴紗巾,金絲勾繞。她腰間環着碩大的金鈴片腰鍊,走起路來接連晃動,從中反射出的金光十分晃眼。
尤遙想看清楚她的模樣,可她半張臉都被紅紗遮掩。
楚随川滾在地上,就算是痛苦萬分也憋着罵了一句:“妖女!”
被罵了妖女的女子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大聲。
下一秒她突然收起笑:“蠢貨,閉嘴!”
罵完後,女子瞥了尤遙一眼,似乎含着怪怨。
尤遙正疑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女子一把拽起趙晗元,“趙郎君,走吧?”
尤遙滿腹疑團,為什麼目标是宋戊君?為什麼喊他趙郎君?還有,她們不還飄在寬河中央嗎?怎麼“走”?“走”去哪?
太多太多的疑慮擠在尤遙的腦袋裡,可她現在顧不上這些了。
尤遙将疼痛強壓了下去,一個箭步擋在女子面前:“且慢。”
尤遙還想講道理,但這女子顯然不願意廢話。
她掌風運起,擡手襲向尤遙。
尤遙快速閃身,堪堪躲了過去。哐當巨響,女子的掌印正好印在尤遙身後的門鎖上,鎖分成兩半,砸落在地。
好厲害的掌功!
尤遙不敢輕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一場酣戰。
女子似乎是知道尤遙打算糾纏到底。
她将趙晗元抛在地上,眼角含笑。
尤遙早已忘記疼痛,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她全身上下都泛起興奮的顫栗。
尤遙搶先一步,她一個滑步打算從斜下方攻去,可刀手未落,女子便提步一躍,跳開了尤遙的攻擊。尤遙追上她後退的連步,挑釁道:“隻會躲嗎?”
女子停下,指尖勾着面紗的邊緣,笑回:“娘子好心急,這才第一個來回呢。”
說罷,她放輕眉目,豎起右手,掌心朝外,作觀音相,施無畏印。
印紋無形,尤遙一瞬間隻感覺到一種靈魂從裡到外被洗滌的幸福,所有的欲望、痛苦、恐懼、不安都被消除。
她情不自禁閉上雙目,啊,這世間隻剩下幸福。
女子蓮步款款,下一秒就閃現在尤遙的眼前。
她下巴微微擡高,藏不住眼裡的的自得:“娘子,有緣再會喽。”
她手掌再次運氣,正向尤遙的胸膛。
眼看就要命中,誰料尤遙擡起掌心,迎上她的手掌。
兩掌相擊,比的就是誰的掌氣更強。
女子掌勢強烈。
而尤遙的掌勢與她運劍如出一轍,遇強則柔,遇柔則強。
女子被彈開數丈遠,勉強撐地。
尤遙始終閉着眼睛。
她收掌收氣,緩緩睜開眼睛,開口道:
“昭昭。”
女子瞳眼顫動,撇頭不說話。
尤遙不明白,她不就是喝了一壺酒嗎?為什麼再睜眼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昭昭,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楚随川躺在地上,早就暈過去了。趙晗元還緊鎖眉頭,望着尤遙,撐着要起來。
昭昭看身份已被識了出來,幹脆放下面紗,忍不住埋怨道:“讓娘子别喝那酒,娘子非不聽。”
“那酒喝得越多,你現在就越疼。”
尤遙剛準備開口說我現在不疼了啊,劇痛就從全身上下傳來。她身形一晃,筆直地倒在船闆上。
“你剛剛還運功了,光是反噬的疼就夠你受的了。”
尤遙自出生以來,受過最大的痛就是被祖父用闆子打手,練功的痛、被劍傷到的痛都不算痛。
可她現在有新的履曆了。
以後别人若是問起,她就能說她受過最大的痛是喝醉酒醒來和人打架之後倒在地上的痛。
腹痛、頭疼、眼痛、腿痛……隻要是人身上的器官就是痛的。尤遙淚不受控制地往下直流。
趙晗元靠着甲闆,看着尤遙抱緊全身,淚水續在地上成了一團。
他心痛得快要被割成九瓣,什麼狗屁皇族的使命,還有父王的那些訓誡,甚至他的命,他都可以不要,他隻要尤遙平安活着。
趙晗元拼盡全力擠出一句話:“我跟你走,你放過尤遙。”
昭昭諷笑一聲:“這裡什麼時候輪到你做英雄了?”
昭昭跪在地上,扶起尤遙的上半身,将一顆紅色藥丸塞進她嘴裡。
尤遙反射性地向外嘔。
“诶诶,解毒的藥别吐!”
尤遙強忍着惡心吞了下去,她此刻唇色灰白,“給他倆也吃一個吧。”
昭昭皺起眉頭,不太樂意:“雖說這藥也不怎麼珍貴,但我也不想浪費。”
尤遙扯了扯她的衣袖。
昭昭癟着嘴:“不是我不給他們吃,是根本沒必要。他倆壓根就沒喝多少酒,忍一會疼勁兒就過去了。”她雙手一擺,掃了一眼昏過去的楚随川:“至于為什麼他倆反應這麼大,我猜可能純粹是因為身體太弱了。”
楚随川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你說誰身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