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門新興粥鋪的粥品和小菜，葉秋時一直喜歡，也最愛紫米粥，她不懂為什麼華薇雨會知道，或許隻是巧合，笑着說：“沒事，我剛好最愛喝紫米粥，謝謝你。”

華薇雨暗暗心喜。葉教授不會知道，眼前這個同學曾仔細翻閱她每條朋友圈，偷偷找到她的Instagram和Facebook，默默記下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包括那個曾頻繁出現，又戛然而止的名字：季春/April。

兩人一起吃完外賣，下午三點，打完了點滴，體溫降到37.6，葉秋時仍有些脫力，想到自己華薇雨真的很有緣分，便沒有拒絕華薇雨送她回家的請求。

教師公寓在北門外不遠，離校醫院還算近，北門的弄堂很狹窄，華薇雨騎車載着葉秋時，慢慢行過小吃攤和奶茶店。

“我想喝杯奶茶，你要不要喝？”葉秋時問。

什麼？老師您都病成這樣了，還想着喝奶茶？！

疑惑寫滿華薇雨的臉，葉秋時讀懂了，連忙解釋道：“喝熱的嘛~~~身體不舒服，心情不好，想喝點甜的。”

生病的虛弱帶出她江南的鄉音，吳侬軟語，嘤嘤嘤嘤。

救命！老師在撒嬌！華薇雨内心呐喊着，嘴上卻溫柔地道：“好好好~~~”

語氣怎麼這麼像哄小孩子？

“Yes！”葉秋時病恹恹的臉色有了喜色，一個健步竄上吧台道：“你好。一杯紅茶拿鐵，微糖加波霸加奶蓋，溫的。薇雨，你呢？”

“一杯四季春，無糖去冰。謝謝。”華薇雨不敢碰葉秋時的熱量炸彈，隻敢點最低卡路裡的。

有奶茶喝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頓時就不發燒不過敏了，可真絕。華薇雨想：這樣的葉老師，也真是可愛。

“我家有兩隻貓，你不過敏吧？”

“不會。貓咪叫什麼名字？”

“叫Deadline和Bubble tea，小名分别叫DD和奶茶。”

“噗……”華薇雨實在沒忍住，笑出聲。

“别笑話我。”葉秋時佯裝嗔怒。

“對不起，老師。”

“Deadline是我在美國趕deadline時收養的。奶茶我回國之後收養的，深cream色的美短英短混血，肚子上還有小黑點，真的很像珍珠奶茶。”葉秋時努力地低頭解釋道，兩撮毛飄出了劉海。

葉教授真的好可愛。華薇雨甚至想摸摸她的頭，替她順順毛。

但沒那個賊膽。

吸着珍珠奶茶的葉教授一聲都沒咳，健康又活潑，像極了裝病逃課，回家喝奶茶吹冷氣的小屁孩。一路聊天，飲料見底，剛好到家。

還沒開門，奶茶便喵喵地迎客，葉秋時打開門，它便沖到華薇雨腳邊蹭來蹭去。白底乳黃色的花紋，确實像奶茶，兩隻眼睛棕黑色閃着光。

喝了杯奶茶，又見到奶茶，葉秋時覺得精神好多了，調侃道：“它是隻公貓，哦不，太監。喜歡漂亮姑娘，興許是看上你了。”

“他好可愛。”華薇雨熟練地抱起奶茶，撸着他的肚子的珍珠狀點點，貓咪馬上發出呼噜呼噜的聲音，顯然舒服極了。

Deadline高傲地趴在貓爬架上俯瞰屋裡的兩人，沒有下來迎客的意思。華薇雨覺得她又黑又橫的長毛确實像deadline催命的夜晚，雜亂無序又漆黑見底。

葉秋時嫌棄她沒禮貌，招了招手，黑貓乖乖跳進了主人的懷裡。

原來這是隻認主的貓。

葉秋時抱着貓開撸，猶豫要不要請華薇雨坐坐，畢竟今天她幫了自己大忙。

即使是師生關系，直接遣人回去好像不太禮貌。但家裡請外人做客卻是頭一遭，會不會顯得過于親密了？

怪自己剛當老師不久，拿捏不好與學生交往的尺度。

“老師您家Wi-Fi網速快嗎？我能不能下個舞劇的藍光紀錄片，有20集，我們校園網太慢了。”華薇雨看葉秋時猶豫，生怕她趕自己走，馬上編出理由求留下。

“好啊，賬号密碼在冰箱上。”葉秋時不能拒絕。

她給奶茶和deadline的碗裡喂了根凍幹雞脖子，兩隻貓咪立馬叼去沙發底嘎嘣嘎嘣吃起來。喝完奶茶撸完貓，葉秋時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找個話題還能聊天。

“deadline是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領養的，今年10歲，老貓了，不太愛動。奶茶是我回國從朋友那接手的，剛18個月，比較活潑……”

“deadline很高冷，和她名字一樣，奶茶就很甜，真的很可愛诶……”

兩人聊了起來，和周五晚上那樣自然。

教師公寓不大，兩室一廳，格局緊湊。除了客廳整面到天花闆的書櫃裡滿滿當當，葉秋時的家東西極少極整潔：胡桃木色地闆，灰藍色窗簾，客廳留着一面白牆，并沒有電視機，另一頭是煙灰色沙發，貼着圈亞麻貓抓毯。

頂天立地的書櫃裡書分類擺放整齊，有一格放着小投影儀和音響，應該是看電影用的，旁邊是個四層通天貓爬架。餐廳有張胡桃木圓邊小方桌，隻擺了兩把椅子，桌上鋪着兩塊灰色餐墊，其中一塊新得沒有使用痕迹。

整個屋子簡約而冷淡，隻有冰箱上的冰箱貼絢麗多彩：古希臘黑陶、古埃及彩棺、紅山玉龍、波斯挂毯、敦煌飛天、非洲木雕、日本浮世繪……昭示着主人的研究興趣。冰箱上的貼紙寫着Wi-Fi，居然叫“Deadline！！！”，密碼是：CuteCatBubbleTea0606.

噗！哈哈哈啊哈哈！葉教授也太可愛了，CuteProfessorYe0909還差不多。

冰箱旁的餐邊櫃裡擺着純白色碟碗，還有套粉乳色柴燒茶具和一套金屬酒具：冰錘、長柄勺、金屬杯……酒櫃插着朗姆酒、金酒、威士忌、伏特加、力嬌酒、百利甜等各種基酒，廚房窗台居然還種了兩盆薄荷。華薇雨仔細觀察，努力在腦中刻下葉秋時的房子，想着她在這裡生活的樣子，在書房看書，在沙發上撸貓，在地闆上健身，在廚房做飯，在餐廳喝酒……

突然華薇雨聽見自己的聲音開口問：“老師，您還會調酒？”

卧槽？這是自己能問的嗎？！

華薇雨你在幹嘛呢？！！！！

“額……被你發現了。”葉秋時很不好意思，慌忙解釋道：“以前讀博容易失眠，就會自己調酒，喝點金湯力、馬天尼、瑪格麗特什麼的，比較好睡，不過我沒有酗酒啦。”

葉老師當然不可能酗酒，這話華薇雨不知如何接，葉秋時以為她對調酒感興趣，于是自顧自地說：“你渴不渴，飲料喝完了吧？要不要來杯無酒精Mojito？”

不了，不了，老……她想猛地搖頭拒絕，内心卻是很想喝，這可是葉教授親手調的軟飲，這輩子都不能錯過啊！

“好的謝謝老師。”她怨恨自己白羊座的口直心快。

“沒事，謝謝你今天陪我看病”，葉秋時也不在意，笑道：“肯定比你的無糖四季春好喝。”

葉秋時熟練地洗手，切檸檬，碎冰，拿出一個精緻的手作玻璃杯，從盆裡薅了些薄荷葉，加入蘇打水和檸檬糖漿，插根吸管，折一個結，遞給華薇雨。

“呐，給你。你坐在餐廳下吧，這裡的網絡比書房要好。”

葉秋時倒了杯水，吞下醫生開的撲爾敏。

她從餐邊櫃的下方拿出一些全麥餅幹和堅果，又從冰箱拿出一盒無糖酸奶，端給華薇雨當零食。

盡管手臂和脖子上的紅疹已經全部退去，但她仍舊有些發熱和頭暈。

蹲下站起時這種暈眩尤為強烈。

“老師，您再躺會吧，我自己在這下就行。”華薇雨看出她的不适，生怕她再給自己找吃的，哄她去休息。

“那好，空調遙控器給你。我躺會，到5點叫我吧，晚上我請你吃飯吧。謝謝你照顧我一天。”

“不會不會，謝謝老師讓我下紀錄片。”

華薇雨微笑着看向眼前層次分明的軟飲，聞上去有清新的檸檬薄荷味道，和葉秋時的體香一樣淩冽而清爽。

藍色的吸管折得仿佛一個愛心，華薇雨上手調了調，讓它更像一顆愛心的形狀。

這是葉教授調的酒，葉教授親手打的結。

等到葉秋時睡醒，卻已經晚上九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