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毫針就要沒入手背,白煙蘿整個人如觸驚電般彈跳起來,“我、我不紮!”
戲劇性的一幕被圍觀衆人盡收眼底,秦悅笑了笑:“看來白小姐已經恢複了,不必謝我。”
“秦小姐果然醫術高明!”
衆人連連稱贊,白煙蘿一張白臉都要氣紅了。感覺秦悅每一句話都戳在她心窩子上,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嘲諷她,但偏偏她就是找不出理由來治她的罪。
瞧着她手上銀針,白煙蘿頭皮發麻,尚書府小姐金枝玉葉,喝藥都得哄着,更别提被她拿這麼粗的針紮!
“罷了!”白煙蘿心有餘悸,隻好悻悻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對着醫館門檻踢上一腳。
圍觀人群作鳥獸散,秦悅看見還在等她答複的老妪,道:“稍等,這便随你去。”
她自藥櫃裡稱了些常用藥,簡單收拾上藥箱便随老妪出門。兩人坐着簡陋的馬車搖搖晃晃出了城門,踏上官道。
聽老妪說,她所居住的王家村離京都不遠,大約十裡地。因靠近京都,村裡壯年男女大多都進京做工,因此村内老幼較多。
一路颠簸。
“秦小姐,咱們到了。”老妪将小憩的秦悅拍醒。
她意識漸漸回籠,眼睛還未睜開,耳内便聽見潺潺流水和婆娑林葉聲。天邊晚霞沉沉,金色餘晖灑落在青石闆鋪就的小路上,蜿蜒穿過錯落有緻的茅草屋舍。
村落炊煙袅袅升起,與遠處青山融為一體。老槐樹下老者孩童圍坐閑談,見老妪帶人來了,紛紛迎上前來。
“秦小姐舟車勞累,來我家歇息吧!”
“不不不,還是來我家,我家今日焖了鐵鍋大鵝!”
“來我家!我家小虎這兩日天天念着要見秦小姐呢。”
秦悅被熱情的鄉親們圍住,最終還是放棄鐵鍋焖大鵝、紅燒肉、春筍炒臘肉、叫花雞,去了王小虎家。他想看看這個有志小青年為什麼會想不開學醫。
她跟着年輕娘子來到村裡一戶籬笆小院,約莫七八歲的男孩老遠便從屋内跑出來迎接,“秦姐姐!”
年輕娘子猛地敲了下他腦袋,“不可無禮!叫秦小姐。”
看他腦袋被砸個大包,秦悅笑笑:“怎麼叫都行。”
王小虎拉着她衣袖進屋,興高采烈翻箱倒櫃,找出一本醫術給她看,“秦姐姐,這本書我很多地方都看不明白,能不能幫我講講呀。”
秦悅默默扶額:“我可能也不太懂。”她觀察到陳舊的木桌上有許多手稿,拿起幾張端詳,問他:“你為何對醫術感興趣?”
“我想做郎中!”王小虎兩眼放光,随即從身後掏出一本律法書籍,“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做郎中,我也想去刑部做官!”
秦悅險些腳下一滑,這孩子怎麼專挑累死累活的專業學?
“姐姐你說,學醫術好還是律法好些?”
秦悅:“……”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勸人學法,千刀萬剮。
見小少年眼裡充滿對未來的向往,她也不好一桶水澆滅,隻道:“都行。”
同他講了些藥理知識,小娘子端着熱菜進屋喚他二人吃飯。飯飽過後,又有大批村民來尋她問診。
秦悅拉着系統忙活了兩個時辰,腰都快坐麻了,架不住排隊來問診的人實在太多,隻得為了聲望值硬着頭皮治。
送走最後一波人時夜色已經深沉。秦悅起身舒坦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系統:[用戶聲望值增加,當前聲望值290]
290……任重道遠。
村裡燈火熄滅了大半,拗不過鄉親盛情邀請,她還是在村東空出的一間老屋歇息。
許是白日趕車過來時已經小憩過,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都毫無困意,幹脆爬起來數星星。
她順着梯子攀上房頂,百般無聊之際,不由自主地點開系統人物檔案,輸入梅月兩個字。
意料之中的一片空白。
附近的小路間隐隐亮起幾點星火,微弱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這麼晚了,為何還有一行人馬抄小路往京都方向去?
鬼使神差的,她朝小路走去。
秦悅躲在一顆粗壯松樹後面,遠遠看見兩列黑衣人駕馬夾道而行,目光如炬,警惕地巡視着四周黑暗。中間的馬車緩慢而行,車輪碾過泥土,發出低沉的轱辘聲。
月色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唯有馬車前懸挂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她望見了一行人衣擺下的金絲狻猊紋,應當是暗閣在護送什麼大人物進京。不過,京中有禁軍,世家有各自的親衛,到底是多大的人物需要暗閣護送,還偏偏選午夜時分走小路。
夜風襲來,馬車後蓦然出現一人一馬跟随,那人一身夜行衣,頭戴帏帽,背負漆黑雙劍。
是謝隅嗎?秦悅不确定,畢竟所有身形相仿的人都能扮成探花。
似是察覺到什麼,那人擡手示意車馬停下,随即揚手揮出飛镖──
“咚!”飛镖打在粗壯的樹幹上。
秦悅探出身,喊道:“探花大人,小女子隻是路過。”
暗衛齊齊拔出一段長劍,探花卻示意他們放下,缰繩一提,調轉馬頭來到秦悅身前。
“秦小姐這麼晚不睡覺,來這做什麼?”
熟悉的聲音。
她立刻放心了,“我睡不着,出來散步。”
“深更半夜,特意到京外散步?”
“這就說來話長了。”
氣氛一瞬緘默,片刻後,謝隅對人馬道:“原地休息。”
他翻身下馬,徑直朝秦悅走來。秦悅不知他意欲何為,問道:“探花大人有事找我?”
謝隅反問:“難道不是秦小姐主動找上我?”
秦悅:“……”還真不是,純屬好奇心作祟。
兩人并行到不遠處一片清澈水池旁,謝隅席地而坐,道:“秦小姐現在可以娓娓道來了。”
這人怎麼還刨根問底呢?秦悅歎了口氣,也坐下來,将白天發生的事大緻講了一遍,當然她刻意隐瞞了白煙蘿這個雌競頭子來找茬的事。
謝隅聽及,沒有作聲,擡手将帷帽摘下。
那張好看的臉在迷蒙月色下泛着淺淺銀光,顯得更為神秘,借着水池反射的微弱暗光,秦悅看見他眼底稍顯疲倦。
她回頭望了眼守在馬車邊的暗衛,湊近低聲道:“你不是離京了嗎?”
謝隅一本正經:“桓南王離京與我有何幹系?”
秦悅:“……”還擱這演呢。
她對謝隅的舉動并不感興趣,倒是對這個人有些好奇。雖然他大概率不會回答,但秦悅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何明面上做王爺,私下卻披一層探花的身份?”
謝隅鄭重其事:“深入基層。”
秦悅:“……說的我都要相信了。”
她是真不覺得謝隅會深入基層、體恤下屬,畢竟這人有時候真的很瘋。
“桓南王做不了的事,探花可以。”簡短幾個字回答了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