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驗過證件,立刻決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鄒家的事情翻個底朝天。
“我說的這些都是坊間傳聞,巷子裡的老人都知道,您且一聽,也别太當真。
鄒家末代有三兄弟,老大是家長,繼承了家族的鍛造生意,做人做事都挺靠譜;老二沒結婚,一輩子醉心琴棋書畫,反正家大業大養得起他;最後是老三,這崽子最不是個東西,人生一大愛好娶姨太太,凡被他盯上的女人,哪怕生的孩子都滿街打醬油了,那也要強取豪奪過來。這三兄弟全家連帶着馬夫下人,統共八十多口人都住在這宅子裡。
可有那麼一天,老大突然全家失蹤,音信全無,但家族産業不能沒人管啊?他們就逼着老二上位,老二滿腦子文藝細胞,哪裡是經商的料,家裡實在把他逼急了,他幹脆腳底抹油——溜了!偌大的家業白白送給了老三,這崽子得意沒幾個月,他和他的姨太太還有兒女們就都染了奇怪的病,陸陸續續地死在家裡了,鄒家也就完了。”
路潇和甯兮對視一眼——鄒家老二光棍一個,湊不出地鐵裡那麼多的怨靈;老三家斷斷續續死在家裡,魂魄不會舍近求遠跑去鄒家工廠作祟,所以地鐵站内的怨靈們,很可能是莫名失蹤的老大全家。
路潇再問中介:“鄒家既然死光了,房子的地契又是怎麼轉手的?”
中介老實回答:“其實沒有轉手,老三家最後還剩個兒子,但是不敢自己養了,改了名字送去鄉下,連家底一并帶過去的,反正鄒家這邊就算絕後了。不過他這個兒子也有那種病,三十幾歲上死的,好在死前留了後,傳到現在隻剩下一位玄孫女在世,我就是在替她打理這房子。”
甯兮:“鄒家這位玄孫女現在在哪?”
“說起來啊,他家那個玄孫女可真慘,也得了家族遺傳病,這些年一直靠房租治病呢!我們公司收到租金都直接打給慈安醫院了。”
路潇跟着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慈安醫院?”
那可不是個好地方。
慈安醫院位于藍城南郊,城市下風口,前身是麻風病隔離所,後來又成了結核病研究院,現在這家醫院擴大了經營規模,凡是治不了的病人他們都收,專營臨終關懷。
醫院住院部的裝修十分陳舊,白牆黴斑點點,牆圍上綠漆皲裂,水磨石的地磚也滿是裂紋,走廊裡的窗子面北,因此一年四季照不到陽光,即便正值盛夏的正午,樓内依舊潮濕而陰冷,到處飄溢着消毒水與黴變的氣味。
護士長引領甯兮和路潇走上三樓,來到了走廊最深處的病房。
“患者就住在這裡,她今天的情況也不太好。”
路潇透過巴掌大的窗子看向室内,隻見床單下蜷卧着一個人的形狀,似在微微顫抖。
她問:“病人什麼情況?”
“患者的祖父與父親都不幸逝世于我們醫院,她29歲住進來,今年已經是入院的第十七年了,她的病情與家人類似,都是——”護士長露出為難的表情,花時間組織了下語言,“都是器官增生。”
路潇沒聽過這種古怪的病症,追着問:“沒有辦法治療嗎?”
護士長搖了搖頭:“她的病症相當特殊,我們醫院已經竭盡全力,邀請過許多國内外專家診斷她的病例,換過多種治療方案,可始終不見效果。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如果誰有把握治好她,整個醫學界都會替她籌備資源,因為那将是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迹。”
路潇點了點頭:“開門吧,我們看看她。”
護士長打開房門,走向床邊,伏在那人耳邊說:“李小姐,有人來看你了。”
蜷卧的人用力抖了抖,護士長便直起身回複路潇兩人:“她聽到了——這位先生,請您回避。”
甯兮看了一眼路潇,轉身走出病房,順手帶上了門。
門鎖哒地一聲閉合後,護士長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露出了下面那具可怖的□□。
女人背對着路潇蜷成一團,沒有穿衣服,雖然官方記錄她已經四十六歲,但體型其實還不如初中生,皮包骨頭,瘦得脫相,蒼白的軀體上布滿手術痕迹,新舊傷口相疊,仿佛是一隻撕得粉碎後又重新縫起來的布娃娃。
她背後接近脊椎的位置,對稱長出兩條多餘的手臂,贅生的上肢無比纖弱,摸一下就要折斷,好像天使還沒來得及豐滿的羽翼,又像是……像是一個小小的惡魔要撕開她破體而出。
護士長憐憫地歎息:“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能增生,包括無法觸及的内髒,病理不明,無法控制,必須常年靠止痛藥和鎮定劑緩解痛苦,也嘗試過人工休眠,我們每月會為她生成一次影像,從而判斷是否需要手術,明天下午,她将接受切除贅生上肢的手術。”
路潇攥了下右腕上的珠串,上前一步,将壓印出符文的右手按在少女背上,做出撕拉的動作。護士長不明所以,但李小姐卻随着她的動作呻`吟一聲,因痛苦而攥緊的拳頭竟然慢慢舒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