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入門試煉打了這麼久的雜,還是頭一次遇到有考生問這種問題,嘴角微微抽搐一下,說道:“……試煉完便有餐食,無論通過與否。”
“謝謝前輩。”白露由衷開心,以他現在的處境,能白吃一頓是一頓。
白露也拾階而上,三兩級後,隻覺得眼前一花,定睛再看,已經是另一片天地。
他與其他四名問道者同處一條木舟,舟行湖上,煙波渺渺不見邊際,稍遠有一處草洲。
“爾等須抵達湖心洲,并拿到試煉令牌,便算通關。”那位知客的少女修士聲音在他們耳邊茫茫響起。
白露一看,除他以外的四個人之中居然有個熟面孔,正是梁滿谷。
兩人好歹也是聊過幾句天的交情,白露沖他點點頭。
“大家小心,這湖肯定不簡單。”另一個考生也道,帶頭拿起了船槳。
正說着,湖心草洲上一隻巨蜃緩緩打開,吞吐氣息,一時天地變色,烏雲壓頂,湖面無風起浪,水底似有數抹黑影掠過,令小小的木舟随之晃動。
眼前原本空曠可以直接看見草洲的水面,更是緩緩升起了數座廢棄的大船,蛛網密布,上面攀爬着一些手臂那麼長的蜘蛛,蛛眼毫無感情冷冷看來,令人遍體生寒。
衆人抓緊船舷,梁滿谷從懷中掏出一面鏡子,對準前面看去,但是鏡子内白茫茫一片,他遺憾地歎氣:“這裡面不能用任何法器。”
這個可是他從一個世家子弟那裡打賭赢來的,本以為能派上用場。
那隻能靠自身了,現下五人同舟……
梁滿谷腦子迅速轉動,大聲道:“諸位,那是玄蜃,吐出的蜃氣遇到水面可化為真實無比的幻影,但其實傷不了人。這一關定是考驗我們的定力,傳說隻要心境堅定,就能看破幻影,不受幹擾。莫要驚慌,一同向前——”
舟下黑影再次掠過,一條巨大觸手甩在木舟上,險些翻船。
“你管這,叫幻象?”同組的考生面色難看地道,看梁滿谷的眼神也充滿了懷疑。
梁滿谷卡殼了一下。
還是方才帶頭的考生為他解釋:“我也看到過記載那種巨蜃的筆記,的确可以創造幻象,而且五個人劃船比一個人快,入宗人數上不封頂,他何必騙咱們。”
“當務之急,還是一同協作過關。”
五人一個掌舵四個劃槳,盡量避開那些爬滿詭異生物的大船。可是避無可避,一隻巨大的蜘蛛竟從四五米外張口吐絲,蛛絲黏在木舟上,蜘蛛便順着蛛絲快速爬過來。
“拍它拍它!”
大家要聯合防禦,但眼前水下忽的七八條觸手同時破開水波,吸盤幾乎近在眼前。
前狼後虎,五個人俨然是不夠用了。
梁滿谷隻聽身後傳來一個波瀾不驚的聲音:“好克啊。”
接着又悠悠說:“别管那觸手啦。”
他正是慌亂之時,聞言也不管那麼多了,下意識順着這個聲音做,船槳狠狠拍向大蜘蛛,将其掃進了水裡。
再看面前的觸手,已狠狠掃至面前……
然後毫無感覺地從身體間穿了過去。
“是幻覺?”
梁滿谷感覺衣服都濕透了,也不知道是湖水還是冷汗浸的。他看向方才提醒自己的白露,驚歎地道,“這種情況下,你還能保持定力,看穿幻象?”
“不是,我剛好帶了這個。”白露擡手,給他看手裡一物。
兩個圓圈用金屬連接,中間是透明的鏡片。
梁滿谷隻見白露把這法器以某個角度校準好,讓他們從鏡片往外看,隻見鏡片内某些海獸、船隻的顔色竟是比其他要淺淡得多!
梁滿谷呆了:“為什麼你的法器能用?”
“這不是法器啊。”硬要說,這勉強算是魔法道具,是白露自己制作的偏光眼鏡。白露有點輕度近視,平時不用戴,偶爾幹些細緻活兒或者識别水晶的時候就戴上。
白露尤其擅長水系魔法,一照面就覺得水面有些不對。
這巨蜃制造的幻象是蜃氣投射的,存在水面反光,白露的近視偏光鏡在某個角度可以消除反光,從裡面看過去,凡是巨蜃制造的幻影,對比度就低很多。
簡單的物理原理。
……怎麼說呢,白露雖然不在華夏上學,但他的華夏家長可沒停止給他報課後補習班。
……
金玉台上,十數名考官與數十名看熱鬧的弟子查看各個試煉境地情況,已經有不少問道者掉下小舟,失去試煉資格。當看到這一幕時,不由沉默了。
這算不算違規呢?
但那東西……似乎的确沒有法器的痕迹……
“如何?”當中一人轉頭道,他容顔停留在四十許,兩鬓先白,從站位看就知地位不一般。
此人身旁的修者一身白衣,雙目還覆着綢帶,隻露出高挺的鼻梁,與抿出冷淡弧度的嘴唇。他手裡正掂着一方帛書,就像不曾注意過場内,聞言微微偏頭,“并未違規,繼續。”
旁人也點頭:“且看後頭。”
……
小木舟在湖面平安避開真水獸,行進速度很是快。
隻見前方一隻帶殼的生物緩緩浮出水面。
有人驚呼:“赑屃!”
白露也看了一眼:烏龜就烏龜,還那麼多名字,欺負我外地人。
“真的。”白露低頭看了眼鏡片道。那就得避開。
五人微調方向,要錯開這隻大烏龜。
“那赑屃背上好像寫了什麼……”有人疑惑地道,定睛看去,默念了幾句,不由震驚,“老天,這是!!”
“是什麼?”梁滿谷坐在另一邊,看不清。
但也不需他看,那赑屃居然口吐人言,念的是修煉口訣:“随我持守,即成太上琉璃決,成就築基修為。身如琉璃,畢而靜息……”
這不但是極為上乘的修煉功法的口訣,還有現成的講解可快速入門,看一眼,入耳中,當下有人心癢難耐,明明想着要等入門修煉,在這巨大的誘惑面前,都不知是主動還是被動,随着運轉……
是啊,天下仙宗何其多,玄山弟子萬千,又有記名弟子、内門弟子、真傳弟子等區分,入門也不一定能修到最上乘功法,更别提後頭的第三關,都不一定能過,一關定然比一關難。
若是現在修了此訣,至少有了保證。
梁滿谷額頭冒汗,當即看出這赑屃雖然一動不動,卻比之前那些水獸兇險多了。
但那聲音直往耳朵裡鑽,他心神震蕩,沒辦法,放下船槳,捂住耳朵大喊:“我不修我以後有更光明的未來,我将當上玄山仙宗宗主……”
一時間,其他四人都放下船槳,或是修煉,或是抵抗。
隻有白露,聽了十秒,“……什麼意思啊。”
文言文,完全聽不懂!
好像蘊涵了一些陌生的力量,但是不如他的魔力飽滿啊。
遂抄起船槳就往前劃。
還是早點把試煉做完吃飯比較靠譜。
随着木舟距離赑屃漸遠,那聲音也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