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搞不懂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搞這些。”遠處陰霾漸漸上升，有着可以吞噬一切的氣勢，說話的人盯了半晌打了個寒戰抱怨道。

“高層要用啊，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用……”一般像他們這種出外勤的人都是成雙成對，但今天要帶一個新人，所以他們這一行有三個。

“金老師呢？”說話的還是那新人，因為這項工作工資是整個聯盟最高的，所以他很謙卑，對每一個同行的人都叫老師。

“老金去另一邊了，我們總不至于拿這兩玩意去交差吧？分頭行動效率高。”

“可是……”可是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新人思考了下，但面前的是工作了至少十年的老員工……他又把話頭停了。

但還是隐隐有些不安。就像迷霧已經把他包圍了樣，“我們去找他吧？”

“行吧行吧，反正都快到點了。”接話的人點開衣領夾着的對講機——“喂？老金，你在哪塊地方？3區？6區？我們要走了，收到請回答。”

回應的隻有電流的沙沙聲。

寂靜。

“……哈哈哈，沒事，可能是和我們鬧着玩，以前我們這樣捉弄過不少像你這樣來第一天的新人。”但這次好像不一樣——

他們的對講機是沒有關閉的功能的，老金不說話，隻能是故意閉嘴，現在都說破了，應該出聲才對。

對面沙沙聲忽然停了，接下來的是什麼東西擠在一起的聲音。

“轟——”“轟——”“轟——”那垃圾處理器碰巧啟動了。

幾個機器從泥土裡鑽出來，有節奏的把那些内陸城市的垃圾往外送。

這是個“垃圾中轉站”，每到垃圾堆到一定程度。那些由金屬圓盤鋪設的地面就會打開并伸出幾個管道往外排放垃圾。

自“大污染期”開始，所有沿海地區都成了垃圾中轉站。環境惡劣變化，加之海洋污染嚴重，物種大變異，一些本該富饒的地方慘遭棄絕，一些實在放不掉的城市被層層加固。

按理來說他們這次出行不是很危險，因為這裡離那塊城市不遠……

“我們去看看。”說話的人把手上抓着的裝有變異種的壓縮盒塞到新人手上，拿下衣領上的對講機扯開——熒光屏顯現出來，是個定位器。另一個對講機竟然停在9區！

“不對不對……”

“怎麼了？”

“老金怎麼可能跑9區？變異種，是變異種！”說話的人開始結巴，“走！現在就走！”

“不管金老師了嗎？”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一拉快速跑向停在不遠處的飛梭上，喘着粗氣——“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回去再說，再不回就活不了了！”

洋可感覺莫名其妙。

她住在内陸地區稱之為“垃圾場”的地方，此時正躲在一堆生鏽的廢鐵裡面，透過一條縫緊緊盯着外面穿着防護服巡邏的警衛們——忘了說，新世紀平常廢物産生量根本不值一提，往外面排的全是有放射性的核廢物。

海洋早就被人類商量放棄，現在連水都是烏黑的。地球用衛星掃描，已經變成黑黃色。

沿海一線全被聯盟标為重度污染區，那些穿着防護服如舊世紀蟑螂一樣的人天天巡邏也不過是搞重磅武器尋找活體标本的。

如果發現她，應該會把她抓走去研究。那樣太麻煩了。

洋可這個位置躲得非常巧妙，偏偏靠近海洋。一般人根本不會覺得這麼個廢鐵裡面有活物。要知道金屬是最容易和放射性物質結合的東西，就算穿着最高級保護裝備他們也不會輕易接近。所以隔着幾片廢棄金屬，洋可聽到了他們全部話。

“什麼時候又分9區3區了？”

她在重度污染區長大，因為一些原因她算得上是新世紀的黑戶。發現她就完了，她可不知道到時候怎麼去向那個人解釋，她已經半年沒回内城了……

警衛會在每天早上6點的時候準時到這裡巡邏，一來天剛蒙蒙亮，那些生物不好藏，找起來很好找，二來太陽剛出地面溫度還沒上升，吹得還是陸風，沒有海洋上的“瘴氣”，污染較輕。

她身後是日出的海面，紅光撒在海面在餘光中很顯眼。

她看着那些人落荒而逃。

現在外面根本就找不到什麼生命體，那幾個警衛提了幾條雙頭的一米大的螃蟹就去交差，洋可冷笑了下。那玩意吃起來都跟泡沫一樣，有個鬼研究價值。

看人走遠，洋可從廢鐵出來。其實躲在自己在這片地方的房子裡不會有人找到，但沒辦法，她還是太愛看熱鬧了。

太陽露了一半，照的海面異常奇異。她看了十幾年這種景象早沒有震撼的感覺。但今天還是不同，餘光中她看到有個能反光的東西在往這邊漂。

呃……這裡漂過來的垃圾要麼是另一個大陸的生物屍體，要麼是“垃圾島”……她很少見到有什麼東西能反光的。

好奇心作祟，她單手一擰從剛才的廢鐵裡面扳了根長條，幾下又弄成個鈎子樣放到海裡。撈起來不費勁，甚至因為潮水，她其實再等等那玩意能自己漂到她跟前。

是個相機，反光的是那個鏡頭。

舊世紀的，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現在看還七成新。好貨，放到黑市拍賣至少三千億機械币，如果裡面還有東西的話……洋可感覺自己撿到寶貝，二話不說回了家——這個熱鬧看得值。

所謂家不過是個地下室。

洋可别的不行動手能力一流，地下室直接鑿穿了塊花崗岩（當然走了些捷徑），離地面十幾米，上頭用廢鐵堆積。她直接把内陸列為重點警惕污染物堆在上頭，不會有什麼沒眼力見的來找她。

作為内陸黑市最大機械人供應商，洋可有十足底氣安逸在禁區。回去的路上沒什麼和印象中不一樣的，隻是……

這應該就是那個老金了吧？她停在離家幾十步的地方，沉默。所以他們把她家附近劃成9區了？這附近很危險嗎？

見到一條人命消失在眼前，洋可靠近……這不巧了，看樣子是自己那鄰居幹的。

她的鄰居已經算不得是人類了，雖然對方現在還在中心城的失蹤人口名單上。看樣子是這人碰巧遇到鄰居覓食，還用槍支激怒了他……

這不關她的事，而且她與鄰居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她隻是莫名有點不知道說什麼，畢竟現在那些城區的人活得不是很容易，這人的生活水平在内城相當于是中遊了。說多了，都是這個操蛋的世界有問題。

如果放棄工作移居到末位城市，應該後半輩子都不愁了。她停了會看沙子漸漸把這被一擊斃命的人吞噬，才移步回家。

家裡頭各種廢鐵改造的機械人推在角落，她坐上工作台打開那相機……

絕迹！裡面有舊世紀的照片！她一下就忘記剛才那人的慘狀。

還是舊世紀景象美麗啊，人是善良的，景是自然的……她不缺錢，有點想自己收藏這些美景了……

她一張張翻過，看着相機時間從2017年到2018。看來這個相機主人并不常去遊玩，真可惜，隻有寥寥數十張圖。

藍天白雲甚至大海都是透澈的，洋可少有的看除機械以外看了很久。